顾常宝乍得自由,转了转脖子还能活动,突然朝楚昕扑过去,“日你娘的楚霸王,你叫我来就是受这窝囊气?我特么跟你没完!”
楚昕惯常习武,反应极其灵敏,不等顾常宝近前,“腾”一脚踹过去,“你脑子被驴踢了?我让你来赴宴,让你抱着鸡,是谁说这里有棵老桑树,结的桑葚天下第一甜?是谁死缠硬磨拉着我来?还有那些小娘子,是我喊过来的吗?”
顾常宝被踹了个大马趴。
原本在假山里低头哈腰地站着难受,冷不丁又挨这一下子,顾常宝趴在地上起不来,也根本没听清楚昕说什么,连树枝带泥沙抓了一把朝楚昕扔过去。
楚昕闪身躲开,上前又踹他一脚,“顾老三,你是不是有病,你被人奚落,我也没好到哪儿去。你凭什么朝我撒气,有本事你找余家大娘子?”
甩着袖子往外走。
顾常宝“哎哟”两声爬起来,大声嚷道:“楚霸王,你他娘的等等我,臭小子,有种你别走这么快。”
一路追赶一路吆喝。
没多久走到男客的地界,小厮们看见这两人吓了一跳。
楚昕头上沾着草,身上带着泥,嘴角的桑葚汁液已经干了,红里透着紫,紫里渗着黑,像干涸的血渍似的。
后头的顾常宝更惨,玉带白的衫子大半成了土黄色,胳膊肘和腿弯处蹭上了青苔的绿痕,一张脸又红又紫,脑门蹭在假山上,两道擦痕明晃晃的。
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的。
像是刚刚打完一架,受了伤。
这两人都是娇贵的主儿,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小厮担不起这责任,撒开脚丫子去禀报了余阁老的嫡长孙,余新舸。
余新舸急匆匆地派人请大夫,一面打发屋里的丫鬟知会余大奶奶。
得月阁里,大家都还在听戏。
余大奶奶借着倒茶的机会悄悄跟秦老夫人道:“府上世子爷跟顾三爷闹了点儿纷争……”
秦老夫人听说楚昕跟顾常宝打架,脑门突突地跳,目光顿时直了。
余大奶奶连忙宽慰道:“人没事,已经去请大夫了。”
秦老夫人定定神,没叫不顶事的张夫人,而是唤了杨妧,“四丫头,坐了这会子功夫,腿脚有些麻,陪我去花园子溜达溜达。”
杨妧直觉得应该有事,面上却不露,搀起秦老夫人的胳膊,言笑晏晏地说:“园子西边一架蔷薇开得真正是好,不如去那里看看。”
秦老夫人含笑点头,“好。”
庄嬷嬷跟青菱等下人没有资格进到得月阁,都站在外面等候使唤,瞧见两人出来,赶紧迎上前。
秦老夫人低声把余大奶奶的话重复一遍,“你表哥跟顾三爷打起来了。”
杨妧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人没事”到底是怎生没事,没有性命之忧还是没伤筋动骨?
会不会动刀子戳了顾常宝的眼?
众人跟在余大奶奶身后七拐八拐,绕过蛮子门到了一处水榭。
水榭正中摆一张长案,楚昕跟顾常宝各坐一头,谁也不搭理谁。
余家长房的老三,余新舲一会儿给楚昕作个揖,一会儿朝顾常宝拱拱手,忙着从中调和。
大夫还没到,小厮却已经伺候两人净过脸,又换了余家兄弟的外衫,两人看起来还算齐整。
既没有瞎眼少鼻子,也没缺胳膊断腿。
秦老夫人一颗心总算回归原位,她没管楚昕,先走到顾常宝面前,和颜悦色地问:“孩子,伤到哪儿了,要不要紧,让我瞧一瞧?”
楚昕快给气炸了。
祖母来了,不来瞧瞧自己,却先奔着顾常宝嘘寒问暖。
这是自己的亲祖母吗?
还有杨妧,进门一眼没看他,也先往顾常宝跟前去。
这个没良心的,自己怕她被欺负,眼巴巴地到余家来参加这个狗屁宴会,而她呢?
眼里根本没有他不说,还背地里诋毁他!
他要让她看看,他不但长得漂亮,还有许多的好处!
楚昕悲愤不已,也不打招呼,甩起袖子“咚咚咚”往外走。
顾常宝拔腿在后面追,“楚霸王,你等等我,等等我……我有话说。”
除了衣衫有些不合适之外,整个人活蹦乱跳的,毫发无损。
秦老夫人跟杨妧面面相觑。
余大奶奶面红耳赤,赧然地说:“对不住,老夫人,我家相公遣人跟我说的,我也不知道是这样……”
正说着,余新舸引着大夫气喘吁吁地进来,见此情状,先付了大夫车马费,又连连给秦老夫人作揖,“都是我的错,没弄清情况,惊动了老夫人。”
秦老夫人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没事没事,人没事儿就好。不过我这戏没听全,赶明儿让你祖母做东,单另请我再听两出。”
“理当如此,”余新舸笑道:“改天我出银子请老夫人和祖母听戏。”
余新舸夫妻两人一道将秦老夫人送至得月阁附近,余大奶奶悄声道:“你瞧见杨家四姑娘没有?上次祖母提起来,我就留了意。今儿看来,相貌生得好,又是个能沉得住气的,跟大姑娘也合得来……许给三弟怎么样?”
“我哪里知道,连这位四姑娘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余新舸笑道:“祖母信得过你,你自己看着办……别的姑娘你也多留心,三弟完了之后还有四弟,都是这两年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