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芙点头。
“二哥才二十?七岁,往后?路还长远,早晚是?我的?靠山,也是?六郎的?靠山。”
“六郎年岁小,名头却绝不能弱于大郎。需知一步快,步步皆快。一招慢,满盘皆损。若是?韦郎官能在圣人面前,或是?你在娘娘面前也敲敲边鼓,替六郎求个爵位在手,还有谁能把大郎捧到六郎上头去?”
英芙骤然起身,险些撞翻了角落的?白?瓷脚墩。
“你再说一遍?”
雨浓道,“幼儿封爵没有先例,不过这才显得六郎要紧突出。尤其?倘若是?韦郎官或是?你求下来的?,即便韦郎官一时不能拜相,这手段本事众人也都?看在眼里?,自然更服膺咱们韦家的?威风,便是?王爷也不敢小瞧了你去。”
英芙思之再三,脸上浮起笑意,赞赏地看着雨浓。
“你说的?很是?。张秋微想?跟我比,她?拿什么比?窦家有半个能在圣人面前说上话的?人吗?娘娘身边就更没有了!哼,如此一来,二哥好,我好,六郎也好,竟是?三角俱全的?好事。你快拿纸笔来,我给二嫂写封信,请她?替我细细筹划。”
“你是?个粗枝大叶的?,从前哪里?算计过王爷?平白?无故吃了多少哑巴亏。如今却不同了。从今往后?,只要六郎在这府里?是?头一份儿,你便能稳坐钓鱼台,把那张孺人压在五指山下翻不得身。至于什么吴娘子,杜娘子,猫儿狗儿而已,得空呢,逗来玩玩儿,不想?搭理就随她?们去,翻不出天来。成日里?跟她?较劲,倒显得咱们道行低了。”
雨浓顿一顿,又?愤愤不平地道,“不过话说回来。你瞧杜娘子,骨头没个三两重,见到一点子缝隙便钻过来了。”
“这叫打蛇随棍上。”
英芙微笑着掸一掸袖口。
“如今宗室里?谁不知道我能容人,才怀上第一个就上赶着贴人给王爷。哼,我也别白?背了这个名声。既然是?亲戚,多走动才像样儿。过几日你请杜家元娘来陪我说说话。”
雨浓拍着手笑。
“这可是?你前几日读书上那句围魏救赵?指东打西?好计策!”
英芙亲昵地把手搭在雨浓肩上,娓娓夸奖她?,“再好的?计策,也得有你陪着我,才施展的?出来。”
七月的?午后?格外闷热,日头毒辣辣的?晒着金砖地,泛起一层晃眼尖锐的?白?光。
杜蘅枯坐许久,僵直的?后?背瘫软下来,环着手忐忑难安,几缕濡湿了的?头发黏腻的?贴在鬓边。
案上摆着一盏热茶,已是?换过好几遍,因太烫,她?一直没喝到嘴里?,每每才凉了些便有个小阿姐过来当面泼了换新的?。
杜蘅焦躁的?舔着唇,忽听后?院有人笑道,“有客候着怎不叫我起来?今日怠慢了她?,往后?怎见二娘的?面?”
杜蘅忙站起来,只见成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走进来。
这个人打扮的?彩绣辉煌,头上围着珍珠围髻,是?以百来颗绿豆大的?小珠编织成网覆在发上,顶上另插了朝阳三凤挂珠钗,项上压着赤金重宝璎珞。身上穿的?橘皮红百蝶穿花罗衫,系着葵绿撒花裙。腕子上还有许多亮闪闪的?首饰,她?一时也认不清。
果然是?王妃,与平日所见才出月子的?邋遢臃肿妇人截然两样,甚至比自己?还容光焕发些,杜蘅涌起自惭形秽之感,忙扯了扯衣角,迎上去屏息垂首预备请安,已有一个打扮利落的?丫头半中?间拦住她?。
“元娘子不必多礼,咱们王妃和杜二娘平日里?都?是?姐妹相称的?。”
这话说的?虽客气,语气却颇为不善。
杜蘅越发慌乱,不知如何应对,勉强陪着笑脸抬眼望向众人,“那怎么行,民女无品级在身,怎可不跪迎王妃?”
众人都?掩着嘴笑,却不开腔,那丫头便放开手,傲慢的?抱在胸前。
“你非得磕个头便磕吧。”
便有人拿了锦褥来铺在当地,杜蘅硬着头皮跪下磕头,众人将她?团团围住,似看马戏般,嬉笑声不绝于耳。
英芙只侧着脸与人说话。
杜蘅大感窘迫,又?不敢自行起身,一张脸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英芙也不理她?,自捡了一张高凳坐下,丫头们散开各司其?职,便有两个打开风轮徐徐转动,清爽宜人的?凉风吹过,把她?汗潮的?衣裳吹得寒浸浸的?。
英芙抽了抽鼻子,斜斜瞟了杜蘅一眼,声音陡然拔高,变得锐利而尖刻。
“今日不曾焚香么?哪里?来的?馊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 雨浓风骤,都是好名好姓儿~
◎80.道由白云尽,二
杜蘅忽闻她疾言厉色, 不免错愕,再看众人脸上皆是?鄙视调笑,又是?羞惭又是?恼怒, 颤声?道?, “民女粗陋,不堪在王妃跟前服侍, 还望王妃息怒。”
英芙冷笑了一声?, 喝道?, “谁不知道?杜二娘是?我亲自选来服侍王爷的, 一来便得了专房之宠, 杜家女怎会粗陋?”
杜蘅咽下一口唾沫, 心知今日不过?是?杀鸡儆猴,桩桩件件都是?冲着杜若去的, 只得老老实实伏在地上,做出恭顺姿态。
然而英芙的怒气并未消去, 反而愈加严厉。
“平日里杜二娘在我跟前便是?目无尊卑,我原本还指望元娘能敲打一二, 如今看来, 这?份儿桀骜倒是?家学渊源呢。”
她极力逼视着杜蘅, 一字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