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背后真有一?个鬼魅在策划安排,不论是皇子,或者想建立从龙之功的近臣,都尽可以高枕无忧。
因为,李隆基不敢查。
他只能?一?边怀疑所有人,一?边为这?份怀疑对所有人抱歉内疚,就好比对惠妃,他不是完全的信任,但他也痛恨自己不能?完全信任。
所以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这?事儿只能?如此了?。
高力士笑了?笑,“老奴等着殿下时常进宫来陪伴圣人。”
李璘探问?,“我常来,恐怕要连累三哥吧?圣人怎么就那么不待见?三哥呢?”
高力士板起脸,“忠王极得圣心,指的封地在诸位皇子中最为富庶,难道他还敢抱怨?”
李璘吓得赶紧闭上嘴,目送高力士慢行,然后快步跟上百官的队伍,缀在最后出了?兴庆宫。
李璘排行小,生母籍籍无名,官员们大多不认得他,即便偶尔提起来,首先想到的也是李玙。独宗正寺少卿陈碧成因掌管宗室玉牒,职务之便,无需避讳结交皇子,又多得李玙贴补帮扶,跟李璘还算相熟。
见?李璘心事重重地从龙池殿后头转出来,显见?得是吃了?圣人的瓜落,他便凑上去拱了?拱手?。
“殿下怎么没?跟忠王去东都耍子啊?”
李璘笑着摸摸头。
“三哥朋友故旧多,一?见?面就话当年,我不耐烦听。”
陈碧成点头称是。
外?头传言李玙与李璘为争妾侍翻了?脸,李璘才搬出忠王府另立门户,也不知真假,眼下储位未定,多打听一?点儿是一?点儿。
他捋着胡子呵呵笑。
“还是忠王潇洒,丢下满府姬妾一?个人出门风流,不服不行。老臣也想撇下俗务,每日诗酒花茶。”
他话里?有话,李璘一?听便知,随口道,“可不是,我也羡慕得紧。”
“说起来这?话直有一?匹布那么长?,忠王府里?有位妾侍,本是下官一?位故交的女儿,从小半真半假定过?娃娃亲。不曾想就叫王郎官看中了?去,也是她的造化。自她进了?忠王府,全家都翻身,她阿耶从东宫迁入太仆寺,坐上五品主簿,就连她弟弟都去了?百孙院侍奉广平王读书。这?般恩遇,张孺人也不曾得到呢。”
陈碧成面上微带艳羡之色,摇头晃脑地慨叹。
“下官命歹,两个儿子都不中用。老大呢,尽力调教着,或可有点出息,也就五品顶了?天?。老二天?生牛心古怪,当真做官只怕要给家里?惹祸事。欸,早知如此,还不如多生几个女儿。”
这?话里?头能?吐槽的点太多了?,李璘收敛了?笑意,瞧着他慢慢道。
“王府内帷事,流传出去,陈郎官便应当好好收拾底下人。旁的不说,圣人严禁皇子结交官员,三哥如何插手?东宫、太仆寺、吏部?三处衙门呢?真那样大本事,各家里?望眼欲穿等恩荫的儿郎也该闹起来了?。到时候平地起风波,圣人查问?下来,起头都在陈郎官与本王身上,可是不美。”
“哎呀!下官一?时说秃噜嘴了?。”
陈碧成装作后悔莫及的样子。
“这?不都是女人们背地里?传的话嘛。杜娘子白身无品,尚未登上玉牒,归不着咱们宗正寺管。便是有些闲话,也只有宫闱局传出来。那起子没?根儿的东西,天?长?日晚可不都指着流言混日子。”
他斜眼觑着李璘,冷不丁又添了?一?句。
“听闻连鄂王妃都折在她手?里?,这?杜娘子可真不是一?般人。臣替圣人照管了?十来年宗室内务,头回遇着这?么不贤不慈不友爱孝悌的内眷。”
真不愧是掌管宗室的面子官儿,最后一?句才见?真章。
李璘眼里?含着微凉的光,扫了?扫矮墩墩胖乎乎,瞧着十分憨厚的陈碧成。
所谓三人成虎,朝中嘤嘤嗡嗡传小道消息的人多如牛毛,杜若身背恶名,以后想添个头衔也难。李玙不过?是见?色起意纳了?她,经过?这?一?遭,她的前途也就毁完了?。
李璘含糊道,“这?事儿我可不敢跟着郎官议论。”
真没?点子气性,往好听了?说天?潢贵胄,其实不就是富贵窝里?做囚徒么?真论享受,只怕还不如我家两个儿子。
陈碧成心生鄙夷,脸上呵呵笑。
“是是是,下官一?见?殿下便觉得亲切,说话也没?顾虑。全靠殿下体恤包容,不治下官的罪呢。”
两人敷衍了?事,李璘抬脚走人,打马就去忠王府。
他的亲随,名唤子规的,最明白他心肠,唉声劝道,“爷,这?事儿,别人都搅和得,独您可别问?半句啊!”
李璘哪里?听得进去,一?夹马肚子跑的更?快。
◎128.泠泠七弦上,一
忠王府小厮抬头看是许久不曾上门的永王, 忙拉住缰绳,“殿下怎么来了?咱们王爷不在府里?,往东都去?了。”
李璘跳下马瞪了他一眼, 没开腔。
子规喝道, “咱家上门还需寻由头吗?起开!”
小厮一愣,恍然大悟地?让开, 跟着, 就连迎面撞见的持戈侍卫也都哗啦啦向两边退去?。这?些人出自左右千牛卫, 驻守王府半是卫戍半是监视看管, 李玙不在便?少掉大半, 余下五六十人谁耐烦插手他们兄弟内帷琐事, 都瞪眼瞧热闹。
李璘昂首阔步跨过门槛,顺中路往仁山殿走。
子规捏把汗, 神色闪烁地?汇报,“听闻忠王妃报病, 如今是张孺人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