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听到‘做他的人’四个字,一阵牙酸,那股难受劲儿顺着牙齿直往四肢百骸蹿,让她?汗毛倒竖。
做人就是做人,什么叫做他的人?
她?诚然是爱极了李玙,形势逼上来,性命前程都可?以抛却,刀山火海并肩而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叫她?自认是个附庸,是个累赘,那却万万不能。
海桐款款起身开门,叫龙胆与?凤仙端水进来洗漱。
李玙夹脚跟着进来,操练的通身团团冒白气儿,气喘吁吁弯腰把杜若从榻上打横抱起来放上绣墩,惹得?她?发出短促尖叫。
李玙转身吆喝几个面红耳赤的丫头。
“往后杜娘子的梳洗,只准凤仙一个人进来,放下水盆就出去?。”
海桐眨眨眼,带两个小的退下。
李玙两手笼着杜若的肩膀,心头一蓬蓬的热浪翻滚。
镜子里杜若黑亮亮的眼眸定定望着他,是百般的疼惜爱护,任君为所欲为。
他忽然有些难以呼吸,杜若不知?道,他才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回?,惊险万分回?到人间,更觉情爱珍贵。
杜若下巴垫在李玙的手背上,细细研磨,一面软软从镜中看他,直逼得?他调开了视线,继而怅惘地想,落进温柔陷阱原来是这般感受,再难逃出生天了。
“恭喜殿下,圣人喜爱阿玉,非但?不肯遮掩,更嫌寿王碍事儿,如今必是要狠狠发落。当初王司徒用貂蝉使连环计离间董卓父子,如今殿下依葫芦画瓢,大功告成。”
“是啊……”
李玙点?头,口气颇为不齿。
“方才果儿来说,圣人回?来那日阿瑁闯宫,果然被扣下整晚,第二?日便送进宗正寺,叫闭门读书反省。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抢了人家的娘子,还叫人家反省?!圣人当真是,行事越来越悖逆狂乱了!头先本王担心他逞一时之兴,过后掩过不提,万一阿瑁忍气吞声?,这事儿就白白过了,还预备在坊间偷放消息,好叫圣人骑虎难下……真没?想到,他是丁点?儿都不忌讳!”
“真龙偏行霸道,旁人如何触他逆鳞?其实圣人倘若顾念寿王,早在高郎官献上画像之时就可?另封王妃,神不知?鬼不觉把阿玉换出来。可?你瞧他如何行事?前脚打发寿王去?洛阳办差,转头就使銮驾大张旗鼓接阿玉去?骊山,不仅不遮掩,恨不得?敲锣打鼓,哪还用得?着咱们替他张扬?!”
杜若振奋,抱着李玙的脖子腻歪了一阵,趁他云里雾里时站起来掸了掸衣裳,笑吟吟道。
“殿下大好了,就出去?走动走动,王妃那里也好,孺人那里也罢,或是大郎跟前,都亮亮相,没?的各个背地里说妾独占殿下,白背了恶名儿。”
李玙看她?的眼神本来蒙蒙地,听了这话?倒澄澈清明起来。
“……还怕背恶名儿?多早晚肯吃本王的醋?”
杜若倔强地把脖子一梗。
“就不吃,永远不吃!谁独霸你了?全须全尾送给妾,妾还要掂量掂量呢!”
李玙幽幽道,“既然如此,下回?本王不把命交在你手上了。”
所以这次,果然就是生死攸关。
杜若朝他望了一眼,神情很是复杂。
两人各自体味话?里沉甸甸的分量,有种怅惘的情致在房间里慢慢发酵。
良久,杜若垂着头柔声?道,“妾去?瞧瞧杨四娘,下午就回?来,殿下……先别出去?。”
李玙没?看她?,含糊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啦~撒花~吃冰淇淋~
◎206.朱灯照华发,三
子佩一遍遍向大门张望, 都只得到沉星摇头,好容易杜若进来,忙迎上来握住她手, 劈头盖脸问。
“阿玉当?真去伴驾了?”
杜若沉痛地嗯了声。
“寿王前几日在兴庆宫门前大闹一场, 差点闯进龙池殿,可了不得, 真进去了, 又是?一桩惊天?大案。”
子佩啧啧连声。
“唉!这真是?!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种事儿?!”
杜若瞧了她一眼, “你没听见人讲?都说阿玉像极了惠妃娘娘, 真作孽……”
“呃……啊?”
子佩头回听说还有这事, 惊得呆了, 半晌才眨巴下眼。
“我怎么?没瞧出来?那?圣人定?是?难以放手了。可这父子聚麀之事……我瞧李家就?没几个正经人!高宗纳君父妃妾,就?被天?下人耻笑。如?今又来这一出!阿玉真是?可怜, 身不由己!白填给他们?父子俩。”
杜若怔了怔,觉得子佩白认识杨玉一场。
——她怎么?把整桩事情全理解反了呢?
转念一想, 又觉得如?此甚妙,圣人遭世人交口诟病, 只会更加忌惮寿王。
“自?来红颜多薄命, 阿玉太过耀眼, 命途果然比我们?坎坷些。”
子佩叹息。
“也?不单是?因为生得美,阿玉没有家族扶持,才是?惹祸的根本。倘若她是?杨家人,我祖母怎会眼睁睁看她受奇耻大辱?唉,这个风声传起来,祖母急得不得了,问了我几回。想来她老人家认下这个便宜孙女虽然无奈,到底还是?有几分情面, 不忍心见她掉落泥沼。”
提起杨太夫人,杜若尖锐的眼风扫过去,瞪得子佩一哆嗦。
“你回过公主府了?”
子佩果然扭捏地应了一声,羞答答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