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反问。
“这?么说来,小?圆对夫君也有真?情挚爱,一定会仰仗维护啦?”
李小?圆笃定地点头。
“孙女的婚事是阿耶做主,并非孙女自己择婿,些许情分,亦是婚后积存下来,兴许不如旁人榜下捉婿来的那?样真?切热烈。可是夫妻一体,他有他背着人的苦处为难,我亦有,两人互相?体谅容忍,便能在日子里尝出甜味来。”
李隆基没想到她对杨家裙带态度这?般通情达理,而且回?答的毫不犹豫。
“难为你小?小?年纪,倒是很看得开。”
他顿了顿,提声问。
“是谁教你这?样与?朕说话?”
◎327.水落鱼梁浅,三
众人一时错愕, 坐在身侧的红药急得使劲拉扯小圆的袖子,低声劝阻。
“快别说了!圣人本就疑心重。”
咸宜立刻起身离席,面?向李隆基跪倒, 恳切地自责。
“都是我安排不当, 惹出小圆这套糊涂话来。其实?她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夫妻一体?嘴上说说罢了。真到生?死攸关的时候, 她眼里……”
咸宜说到这里, 抬起头?, 没看面?色沉静的杨玉, 也没看微微皱眉的李隆基, 尖刻的目光只锁定在小圆年轻的面?孔上。
“……她眼里只会有真正至亲至爱之人, 那兴许是她的孩儿,兴许是她的爷娘, 独独不会是长辈硬塞过来的夫君。”
这番话掷地有声,指向也非常明确, 就是说小圆甚至李俶,为巴结贵妃, 才与假杨家结亲。在座宗室女?的婚事都操纵在秦国夫人手上, 平日敢怒不敢言, 忽听咸宜挑破窗户纸,不禁都屏声静气盯着小圆,却见她眼神笃定,毫无?羞恼之意。
众目睽睽之下?,小圆垂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再开声时语声淡淡却坚决。
“十九姑姑何必把话说绝?人在重压之下?会做什么事,自己也未必知道。”
然后转向李隆基。
“圣人,婚姻的道理, 是有长辈点拨过孙女?,可孙女?不是做学问的夫子,也不是写?文?章的书?生?,方?才那些话,是孙女?成婚七年来的真心话。郎君待我很好,至于?柳家的亲眷,有的粗鲁不文?,有的蛮横无?理,有的处世贪婪,有的奸诈刁钻。可我是储君长女?,地位高超而与政事无?涉,只要我立身持正,他们就不能强迫我。”
“嗯……”
李隆基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思忖片刻,忽然倦怠地揉了揉眼。
杨玉忙把一双雪白?的玉臂搭在他肩膀上揉捏,柔声道,“不早了,各位早些跪安回家吧。”
郑旭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走上来抓杜星河,然而李隆基摆摆手。
“瞧她满腔怨愤,就别上台了,反而扫兴,搁在哪儿看房子罢,至于?阿布思的子女?扈从,也都免了。”
“圣人!”
咸宜叫了声,父女?俩彼此短暂视线交流后,她不得不垂眸闭嘴。
郑旭松了口气,在距离杜星河一步之遥处站定,尊重地拱手。
“杜娘子,掖庭服役时日有限,我祝你早日出宫。”
咸宜提着裙子气哼哼走在一大群外甥前头?,大踏步向金明门走去?。遗珠和侍女?珊瑚跌跌撞撞跟在后头?。
遗珠连声道,“阿娘,你慢些。”
杨玉缓步踱出内殿。
整个龙池殿建筑最精彩的一笔,就是殿前建造的足有五丈高的漫长坡道。
一段坡一段平,反复七折,全程三十四丈长,宫里人称‘龙尾道’。
杨玉站在最高点往下?看,这条道果然犹如神龙摆尾,漫不见底。
她居高临下?,两手交握,面?无?表情地遥遥望着咸宜那抹鲜红的身影。
在她身后,一众内侍宫女?屏声息气弓腰静候。
站前排的七宝探出头?,看清她目光锁定之人,轻声道,“公主今日所?为,分明是冲着娘娘来的。”
杨玉的目光定定垂落,并没动气,甚至连语调都是平平稳稳毫无?波澜。
“圣人年纪大了,又想起惠妃了,虽然公主的性子与惠妃截然两样,可到底肯亲近圣人,不似阿瑁、太华几个,要么古怪,要么尴尬。”
“……想起惠妃?”
七宝脸上不可抑制的露出讶异之色。
“这,这从何说起。圣人待娘娘一片诚心,夜里梦里喊得都是娘娘,奴婢以为,圣人早把惠妃忘得干干净净。”
杨玉笑了声。
“你瞧我这张脸,你再想,他多久不曾召我那几个姐妹进宫了?”
后半句的话音里,明显带出了一丝嘲讽。
顿时无?人再敢开口,只有秋日清朗明净的风缓缓拂过杨玉金丝珍珠的裙摆。
“你去?,”
杨玉转头?吩咐。
“把去?岁圣人给我那部黄金车,换匹烈马,你亲自驾着,出去?兜兜风。公主从金明门出城回府邸,你就从兴庆门出去?,向南与她对面?而行,挡一挡她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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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上。
马蹄嘚嘚,咸宜抱着胳膊坐在车里,双目紧闭,也不知道是懒得听遗珠和杨洄废话,还是真的累了想休息。
杨洄叹口气,与遗珠对视一眼,只好闭嘴。
半晌,马车突然颤了下?,紧接着传来马匹受惊的嘶叫声。
咸宜睁开眼慌张地问,“怎么了?”
随扈在车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