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接一场的丧礼，都是穆老夫人亲自操办的。就是这样一场接一场的生离死别，才将她磨练成今日这般坚毅的模样。穆老夫人清楚，她的儿媳们，必须也像她一样，穆家的女人必须习惯这一切，因此她留了几个月的时间让儿媳们悲痛缅怀逝去的亲人，但并没打算让她们过久地沉浸于悲伤之中。
她们必须尽快走出来，继续坚强地站直了，撑住安国公府，为了北境的男人们，撑起这个家。
因此穆老夫人才决定，正月十五日，带上全家人去赏灯，不管儿媳们怎么想，也不管孙媳、孙子、孙女是不是情愿，她都打算固执地强迫他们向前看。
幸运的是，新寡的穆二夫人虽然还沉浸在难过中，但她能够理解婆婆为何这样做。她知道婆婆是对的，丈夫没了，她还有儿子们，还有儿媳妇。她不能这样消沉下去，她得像婆婆一样，成为孩子们的支柱。
因此穆老夫人提出去赏灯之后，第一个站出来响应的，反倒是鬓边簪着白花的穆二夫人。
也同样在为公爹戴孝的顾仪兰显然十分吃惊。她是在顾大学士和顾夫人的严格教养下长大的，对于穆家的观念，有些时候其实接受得不算顺利。比如眼下，她就认为公爹去世还没半年，家里人就结伴去赏灯，在她从小接受的教育里，这样其实是不敬且显得有些凉薄。
穆红裳其实注意到了顾仪兰那一瞬间的吃惊。但她当面什么都没提，而是在入夜以后，也没带丫鬟，独自去了一趟顾仪兰的院子。
姑嫂两人一直聊到了半夜，顾仪兰送穆红裳出门的时候，表情明显释然了许多。
“红裳，幸好有你来劝我，”她牵着穆红裳的手，十分诚恳地道着谢：“若非有你，我岂不是要误解祖母和母亲许久。她们这样辛苦，我却还要如此误会她们的用心，我可真是……”
“大嫂没有错，只是嫁进门的日子还短，没有事事习惯而已。”穆红裳朝顾仪兰笑着摇摇头：“你又不像我，从小到大，所有道理都是祖母亲自教的，自然能理解她是怎么想的。”
“就你会安慰我。”顾仪兰也溢出几丝微笑：“家里有你可真好！”
“大嫂也就现在念着我好，”穆红裳故意开着玩笑：“等过些日子，大哥回家了，你就想不起我是谁了。”
“瞎说。”顾仪兰双手握住了穆红裳的手：“你和你大哥都是我最重要的人，这可是句实话，你知道的。”
穆红裳知道，她的存在对于丈夫不在家的顾仪兰来说，是个多大的安慰。她嘻嘻一笑，亲昵地晃了晃顾仪兰的双手，撒娇似的说道：“大嫂光说嘴可不成，元宵节得有桂花馅的汤圆，我才信你的话呢。”
“好！我只盼着你能多吃些呢！”顾仪兰笑着答道：“去年秋日到今年这半年，瞧你瘦了多少，过两日元宵节去长街赏灯，若是碰到了谢淑柔，她怕是得吓一大跳。”
“哪里就有这样夸张。”穆红裳笑道。
事实上就是这样夸张。
谢淑柔提早接到了穆红裳的信，知道她要去长街赏灯，差点没乐疯了。她都有半年多没见过穆红裳了，实在是十分想自己的小伙伴。
因此收到穆红裳的信之后，谢淑柔一溜烟去找谢大奶奶了，积极要求元宵节出门赏灯。
“这可是奇了。”谢大奶奶十分纳闷：“前几日还懒懒的说不想去呢，今儿怎地改了主意。”
谢家人本来就打算去赏灯，早就订好了长街茶楼的包间。元宵节那日，谢淑柔早早就出发去茶楼了，坐在茶楼窗边上，望眼欲穿地等着穆红裳。
穆家人来的不算早，但是存在感实在是太强，没人会忽视这家人。
虽然穆家人穿的都很素淡，但这一家人实在是太引人瞩目了，有个气场强大的老夫人，有四位虽然衣着简素，但依旧雍容优雅的贵妇人，还有个素服也美得惊人的光环女主顾仪兰，再加上两位凌衣、锦衣两位俊秀的公子，还有高挑又漂亮的大小姐穆红裳，这样好看的一家人，刚刚在茶楼前下马车，就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主意。
包括正从二楼雅间向下张望的谢淑柔，也包括从旁边茶楼雅间向外张望的郑瑛和平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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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戳痛处
平阳公主也有大半年没见过穆红裳了，但是她对不常出门的穆红裳真的算不上熟悉，在隔壁茶楼的楼上，隔着敞开的窗子向下望，平阳公主只觉得孩子的确变化快，这及笄半年多之后，又长高了不少。
“穆大小姐到不愧是将门之女，”平阳公主因此笑着说道：“行动轻灵，下马的样子真是赏心悦目。哎呦，这姑娘这些日子又长了些吧？身量可真高，手长脚长的。”
坐在她身旁的驸马也好奇地伸头去看，看过之后笑着答道：“果然，难得见到个头这样高挑的姑娘家。”
“我倒是挺喜欢这样高挑的姑娘，瞧着舒展好看。”平阳公主也不看一旁平静喝茶的郑瑛，故意笑着说道：“不过毕竟是姑娘家，个头太高，只怕将来议亲会麻烦些，咱们大周朝的男子，还是更偏好娇小玲珑的女子。就像穆家的大少奶奶，秾纤得中，修短合度，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儿呢！”
郑瑛不吭声，就像是没听见平阳公主两口子的议论似的，平阳驸马倒是知道公主为何这样说，他略微同情地看了郑瑛一眼，笑着答道：“不过是身量高了些，能算个什么事。从来都是安国公府挑女婿，从未听说过国公府大小姐被人拣选的道理。穆老夫人将来仔细选选，找个个头高些的男子做女婿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