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间有些想家了,想阿姐,想祖母,想阿爹阿娘大哥他们……
他们若是得知她死了,也不知会悲伤到什么样子。
就在岑锦年失神的片刻,城墙上的守卫立即举起盾牌,蜂拥过来,努力守着这西南城。
而梁王则被他身边的女护卫保护得好好的,围得水泄不通,毫发无伤。
源源不断的箭矢带着凌厉的杀意,如同急促的流星般,一股脑地全冲向了城楼上。
裴舟冷眼望着眼前的一切,眼瞧着梁王被人好端端地护在身后,不禁冷冷勾唇一笑,而后朝一旁的高冽看去,微颔了颔首,同他示意。
高冽立即会意,将他独属的弓箭取出。
银白色的大弓被他持在手中,在日光之下泛着粼粼光芒,食指中指并拢,利落地从一旁的箭桶中取出一支单独打造的羽箭出来。
而后将羽箭迅速搭在弓上,脊背挺直,朝着城楼上的梁王做瞄准势。
菱形般的箭尖锐利无比,日光照在箭头上,折射出彩色的光芒。
高冽暗叹,他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射箭之术,今日倒是能重出江湖了。
主子当初为了留有底牌,曾勒令他不得射箭以示人,因而除了主子外,几乎无人知晓他习得一手好箭术。
他的箭从无虚发,百步之外,亦能穿扬。
高冽慢悠悠地瞄着梁王,不过有些可惜了,他倒是被人护得很好,竟寻不到半点射杀他的机会。
不过无妨,这般猛烈的攻势之下,他身旁那些人也挡不了多久,只要她们稍稍一松懈,那他的机会便到了。
梁王仗着自己居高临下之势,远眺之下,果不其然瞧见了那准备弯弓射杀他之人,不禁勾唇一笑。
很好!
他要的便是如此。
随即抬头往身旁被人扶着靠在身上的岑锦年望去,因着她身旁聚了许多人,因而半点都没有暴露出来。
岑锦年不知晓他究竟要做什么,脸色苍白虚弱,唇上干干的,口渴感一阵强过一阵,头上阵阵发晕。
她想,即便梁王不杀她,她兴许也快要撑不下去了。
她想逃离,可她如今被人架着,完全动弹不得。
只能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城楼之下的裴舟同样静默地打量着城楼上被众人围着的梁王,他知晓高冽在寻找时机。
因而并不着急。
大仇即将得报,他的心中竟异常平静。
可莫名地,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分明查探不出来。
不过片刻,梁王身前的一个女护卫骤然被一支流矢射中,当即痛得弯下腰来,紧接着,又再度被另一只流矢射中,此刻她再也撑不住,立即倒了下去。
裴舟眼眸微动,不错,就是现在。
显然,高冽也如此想,随即,一只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的箭矢径直朝着梁王飞去。
箭矢速度太快,仿佛快要同周遭的空气摩擦出火光,凌厉万分。
梁王扬了扬嘴角,眼中疯魔之色愈发浓厚。
不错,就是现在!
他要让裴舟,这辈子都活在悔恨和悲痛当中,永不安宁!
紧接着二话不说,一把将一旁的岑锦年拽到了跟前,再将她的身体稍稍往上提了提,挡在了他的跟前。
电光火石之际,岑锦年只看到了眼前的视野飞速转换,再从旋转着的视野当中,眼睁睁地瞧着一支白色箭矢径直朝她飞了过来。
不知是因为她头晕的缘故,还是箭矢速度过快,她的眼前竟还出现了晃影。
她来不及反应,只有下意识缩小的瞳孔暴露出了她的惊恐。
所有发生的一切,不过就在一瞬。
而在尖锐的箭矢带着难以抵挡的速度射入她心脏的那一刻,岑锦年的大脑依旧一片空白,半分都想不起来当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觉得骇人的痛意骤然从心脏出发,侵袭了她的四肢百骸,浑身的血流也好似被箭矢挡住,再也无法流动,身上的热意在迅速消逝着,浑身冰冷。
未等她反应过来,岑锦年的身后突然又多了致命的一掌。
梁王直接将她打飞了出去。
她的五脏六腑都因为这一掌而仿佛被震碎,灭顶的痛意再度袭了上来,一口鲜血骤然从她口中喷出。
她的身体接着跃过城墙,从高高的城墙往上坠下。
裴舟瞧见这一幕时,脸色骤然一僵。
可他的身体却比他反应得快,脚下狠狠踢了马肚,驱使着战马拼命往前冲。
在那人落下来的时候,他甚至瞧不清她的模样,可他只知道,要接住她,拼命接住她。
裴舟看着那个愈来愈熟悉的身影,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只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用刀子狠狠地剜着他的心脏,一刀接着一刀,永不停歇。
他迅速运转起周身内力,飞身上去,死死盯着那人的身影,连呼吸都是停止的。
柔软的黑色衣袂翻飞,而后同他坚硬的银色盔甲相触。
裴舟接到了她,目光死死地落在她熟悉的脸上,充满惊恐和惧怕。
二人随即落到了地上。
汹涌不断吐出来的鲜血模糊了岑锦年的脸庞,她心前中的那支箭矢依旧稳稳当当插在她的心上,因着是黑色衣衫,所以全然瞧不出来渗出的血迹。
裴舟浑身都在颤着,看着眼前无声无息,如破碎瓷娃娃般的人,一时间竟是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