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舟在她身后紧紧跟着,见她这般横冲直撞地跑进去,生怕她一不小心便摔哪磕哪。
索性她还是稳稳当当地跑进了瑞竹院。
岑锦年没有歇息片刻,当她气喘吁吁,满头发丝凌乱地奔到里屋时,只见里头已经围了一堆人。
见她出现,柳元容赶忙迎了过来,眼眶一片红肿,“阿年,来瞧你祖母最后一眼吧。”
她不知道她是怎样跑到老太太床前的,她看着床上双目紧闭,面容安详的老人时,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她连呼吸都不敢加重,生怕会惊扰到她。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岑锦年还未来得及出声唤她,老太太便已经悠悠转醒,浑浊的目光慢悠悠瞥向她,满是疼爱,她慈祥地笑了笑,“年儿,你回来了呀。”
第97章 、逝去
岑锦年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皱纹, 快要油尽灯枯的老年人,心底好像被插了把刀,疼得她快要窒息。往昔同老太太相处的那些过往一幕幕浮到眼前, 明明已过去许久, 却又好似清晰得不过就在昨天。
老太太面含笑意,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岑锦年赶忙握住, 哑声喊道:“祖母。”
此时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明明有千般语言埋藏在心里,想同祖母诉说, 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只觉喉头发苦, 苦到她快要控制不住眼泪,任由泪水将眼前的景象模糊, 老太太沧桑的面容也开始变得不再清晰。
“祖母......”岑锦年哽了哽, 握着她有些冰凉的手, 心中的恐慌犹如一头巨大的野兽, 快要将她吞噬,“年儿求你,你不要离开年儿好不好!”
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只能无措地说着这些不可能实现的话。
老太太见她双眼通红, 眼眶包着泪水,和蔼的笑颜上立即布满心疼之色,她想抬手替她擦擦眼泪,可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你哭什么呀!不是早就知道,祖母活不长了吗?”老太太的声音虚弱,说起话来速度也是慢慢轻轻的, 听着有些遥远。
岑锦年此刻再也崩不住,泪水瞬间决堤,绵延不绝地落了下来。
“祖母,我不要......不要你走。”她胡乱地摇着头,显然完全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她是知道人有生老病死,祖母能活到如今这个年纪已经是长寿了,可是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更是另一回事。
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这般疼爱她的老人去世,她如何能冷静。
“祖母......祖母......”
岑锦年一声接一声地唤着,除了这样,她已经不知晓还能做些什么了。
屋中的药味一直很浓郁,而此刻,空气中同样溢满了浓浓的悲伤,围在周遭的岑家众人同样悄悄抹着泪。
裴舟则站在不远处,面容忧郁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头同样不好受。
老太太倒没有太激烈的情绪,许是早就将自己的生死看淡了,直至此刻,面上依旧挂着和蔼的笑意,她握着岑锦年的手,轻声叮嘱:“祖母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委屈,知道吗?”
岑锦年的情绪愈发激动,泪水糊了一脸,方才一路奔过来时头上出的汗将发丝黏在了一块儿,此刻更显狼狈。
“祖母,我不要你走......”
老太太见她这般孩子气,不由宠溺笑了笑,“傻孩子,哪是祖母说不走就不走的。”
岑锦年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老太太的手却被她握得越来越紧。
“你瞧你,哭得这般丑,都不好看了。”
老太太见她哭得这般狠,整张脸都哭红了一片,不由轻轻叹息一声,顿了顿,往旁边瞥去:“皇上可来了?”
裴舟见她突然提起自己,赶忙走了过去,在床前弯膝半蹲下来,柔声唤道:“祖母。”
好像,自当年西南城的事发生后,他就没怎么同老太太说过话了,岑家不待见他,他也不敢轻易踏足岑家这个伤心之地。
老太太哀哀地叹息一声,“你来了呀。”脸上笑意明显没有待岑锦年那般和蔼。
“嗯。”裴舟重重点了点头。
“我如今要死了,可临了,唯独放不下年儿这孩子。”老太太停了下来,闭了闭眼,皱紧眉头,重重喘了几口气,显得有些痛苦,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看向裴舟,“年儿她受的苦,实在太多了。”
她虽没有多说什么,可浑浊的眸光中却隐含着对裴舟的斥责之意。
裴舟垂了垂头,声音低落而歉疚,“我知晓,是我对不住阿年。”
“当年的恩怨,我管不了,如今年儿回来,又选择了继续留在宫里,说句大不敬的,归根究底,终究是你欠的我们岑家。”
裴舟哽了哽,哑然应道:“是。”
老太太往哭个不停的岑锦年瞥了一眼,眼中满是宠溺,沉默片刻,这才又朝裴舟看去,“老身已是将死之人,临死前,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皇上应下。”
裴舟顿了顿,心中似有某种预感,下意识往岑锦年看去,见她哭得伤心,却还是点了点头,“祖母您说。”
“倘若有一天,年儿厌倦了宫中生活,还请皇上还她一个自由身。”老太太一字一句地说着,面上满是坚决。
裴舟脸色骤僵,目光再度落在岑锦年的身上,掩在袖子底下的手不禁攥了攥,青筋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