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凰歌这话,却是说到了皇帝的心坎儿里。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敲击着桌案的手顿住,点在那一张名单上。
这上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北越的一份希望。
好一会儿,才听得皇帝开口,缓缓点头:“你说的对。”
说这话时,皇帝的目光落在赵凰歌的身上。
这小姑娘年岁小,不过刚及笄而已,可却在某些时候的想法上,格外的老练。
但他的目光也不过一瞬,便又再次收了回来。
不管如何,现下,于他是件好事儿。
“阿嚏……”
赵凰歌骤然打了个喷嚏,让皇帝回过神儿来,再看小姑娘揉鼻子的模样,蹙眉道:“着凉了?”
闻言,赵凰歌这才嘿然笑道:“不瞒您说,来之前刚吃了一副药,染了风寒。”
这话一出,皇帝顿时拧眉:“那你怎么不好好歇着?”
但话说到这儿,他又想起来赵凰歌来的目的,因叹了口气,道:“回去好生歇着吧,王顺,去太医院传话,让院判给公主看诊。”
见状,赵凰歌顿时摆手笑道:“不必这般麻烦,早起那会儿才看过,说是没什么大碍,让我养着呢。”
早起那会儿,院判说的话有些吓人,若是让皇帝听了,又要担心。
赵凰歌不想让他担忧,毕竟皇兄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何必再添一样自己的让他费神儿呢。
皇帝看着她,确认了小姑娘的确没什么大碍,方才摆手道:“那你快回去养着吧,王顺,送公主回去。”
见赵凰歌又要拒绝,皇帝则是睨了她一眼,道:“听朕的还是听你的?快回去养着。”
得了这话,赵凰歌便也不在多言,谢过了皇帝之后,便随着王顺走了。
待得赵凰歌离开之后,皇帝坐在龙案后,提笔想要写东西,却又放了下来,只是看着另外一份名单。
与学子的名单不同,这一份里面,全都是要处置的人。
此番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赫连家的人脉至少折损三四分。
这与皇帝先前所设想,已然是大大超出预料了。
而这最大的功劳,便是赵凰歌。
他将这东西收了起来,复又靠在龙椅上,眉眼深沉。
王顺回来时,便见皇帝靠着椅子,神情有些冷厉。
他不敢打扰,只垂首在一旁候着,却听得皇帝先开了口:“人送回去了?”
闻言,王顺忙的笑着应声:“回皇上,已经将公主送回栖梧宫了,另外也着院判去看诊,待得诊治完后,便会回来回禀。”
王顺做事一向细心,纵然赵凰歌拒绝了,但他最知道皇帝的心意,自然知晓自己该怎么做。
果然,听得他这话,皇帝满意的颔首,复又支起身子,道:“将祈年的夫子们,一应资料都备一份给朕看,朕要详细的。”
他说到这儿,又道:“暗中去备,再寻个日子,朕去听他们上课,不必知会旁人。”
虽说皇帝如今只剩下了这一个儿子,那个位置,未来会是赵杞年的希望极大。
但这些年来,皇帝对他上心,还是头一次到这种程度。
王顺恭顺的应了,就听得皇帝道:“行了,你先下去吧。待院判来了,再喊朕。”
他精力不济,不过与王顺说了这几句话,便觉得疲乏的很,索性挥手让人走了。
只是这么片刻的功夫,却又陷入了梦魇之中。
第252章 怎么就病了?
赵显垣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是做噩梦了,梦里一片腥风血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铁锈的腥气。
先帝指着他的鼻子,痛斥他:“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他张口想要反驳,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先帝躺在榻上,一脸病容,然而对他的恨意,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似的,那一双眸子满是冷厉。
恍惚有声音传来,是他的,却又不是他的。
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不复后来的那般虚弱。
“儿臣会以实际证明,这江山,唯有我可掌控,它不会败落于我手,我,亦不比任何人差!”
那是当年的他,也是后来的午夜梦回,他无数次梦见的。
赵显垣盯着这一幕,却又觉得荒诞不堪。
这么多年,这梦魇从未放过自己,或者说,是他从未放过自己。
他厌烦的想要转身离开,可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这一片牢笼似的宫墙。
而那画面一转,却又看到遍地纸钱,风席卷着它们漂浮在天上,一片缟素之中,有一抹鲜艳的红。
那个年轻的女人,一头撞死在了先帝的棺椁之前。
她死不瞑目,一双眼盯着虚空,却像是透过了那虚空,与赵显垣对视。
鲜血染脏了地面,也染脏了一双明黄色的靴子。
……
“皇上?”
赵显垣骤然支起了身子,眯眼看向来人。
王顺恭谨的站在他面前,腰身弯的极低:“院判来了。”
他的声音不大,恰到好处的让赵显垣听清楚,却又不至于惊吓到他——但赵显垣还是心惊肉跳。
那一颗心不听自己管控似的,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几乎是下意识攥紧了椅子的扶手,靠着那么点用力的疼痛,才让自己渐渐的平复了下去。
半日,才见赵显垣开口:“传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