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执意要护着裘布,赵凰歌才想说什么,便听得裘布又道:“公主也不必管草民,您事务繁杂,去忙您的吧。”
闻言,赵凰歌轻笑一声,道:“先生倒是知道的多。只是不知道,先生还知道什么?”
她话里有话,裘布也不回避她的目光,想了想,道:“还知道一样——天干物燥,栖梧宫谨防走水。”
赵凰歌的笑容里,便添了冷意:“先生说笑了,现下是春日,春日多雨,不会走水的。”
“万事不定,冬天大雪尚且能走水,何况春日呢。”
裘布这话一出,赵杞年先看出来了赵凰歌神情里的戾气,讪讪的笑道:“先生他口无遮拦,小姑姑恕罪,您说的是,先生待在这里的确不合适,您先去我宫殿里待一会儿吧,晚些时候本宫再去找你。”
他三两句便试图将裘布打发出去,因怕赵凰歌使绊子,还额外吩咐自己的人跟着。
赵凰歌冷眼旁观,并未阻拦,只是那神情像是淬了冰。
这个裘布,果然与她一样。
栖梧宫的那一场大火,将她烧了个干干净净,这裘布知晓内情,当时必然也在现场。
只是,他会是谁呢?
“小姑姑,您不会生气了吧?”
赵杞年挨挨蹭蹭的到了她的身边,赵凰歌敛起心神,道:“不曾。”
她说着,眼见得文武百官都到齐了,这才道:“皇上驾崩,礼部、鸿胪寺与门下省已经商议出了章程,诸位请过目吧。”
因着她身份特殊,所以赵显垣的葬礼,暂且由她做主。
皇帝的葬礼规格历来清清楚楚,官员们看了那些章程也都没有异议,唯有一人站了出来,道:“先帝下葬的确是大事,不过咱们现在是不是也要商议一下册立新君之事?”
因着赵显垣死的太突然,他还未曾写遗诏。
赵杞年的确是他唯一的儿子不假,但是没有遗诏,按着流程,还需要文武百官走个过场。
原本赵凰歌是这么打算的,可今日见了赵杞年堂而皇之的将宋启元给抓了,还把裘布给带过来之后,她却改了主意。
那人话音未落,便见赵凰歌冷了脸,沉声道:“皇兄尸骨未寒,你们这么迫不及待?”
她这话格外重,那些还想搭话的朝臣们,便都安静了下来。
这些时日,赵凰歌的雷霆手段到底还是起了效果的,至少现下,还无人敢与她反驳。
一旁的赵杞年却黑了脸。
这流程是没错的,按着规矩,皇帝死后,要由礼官宣读遗诏,册立新君。
虽说赵显垣没有写遗诏,可按着北越的国法,他也是明明白白的继承人。
而现在,赵凰歌这一出戏又是想做什么?
他神情阴郁,赵凰歌只是随意扫了他一眼,待得打发了朝臣之后,方才道:“本宫也有些累了,便先回去了。”
眼见得赵凰歌要走,赵杞年却是叫住了她:“小姑姑这么着急走做什么,莫不是心虚了?”
这话一出,赵凰歌便站定了身子。
她也不说话,只拿一双眼睛扫着赵杞年,赵杞年便顿时觉得自己在气势上先矮了一截。
他深吸一口气,才仰头道:“您先前可是先前答应的好好儿的,要护着侄儿的,怎么这会儿就想反悔了么?”
听得他质问的语气,赵凰歌却是笑了起来。
她笑的轻慢,内中带着讥讽,一字一顿的反问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你着什么急?”
“那小姑姑的意思就是,这个位置,还未必就是我的,是么?”
赵杞年与她有些距离,神情里难得带出了焦躁:“你想做什么,夺了这个位置么?”
他这会儿,倒是像沉不住气的孩子了。
赵凰歌瞧着他,慢慢道:“本宫对这把椅子没兴趣,只不过么,赵杞年——现在你位置还没坐上去呢,就这么着急要对本宫动手,是当本宫真没法子么?”
赵凰歌的话里带着嘲讽,也让赵杞年瞬间咬了咬牙。
好一会儿,才听得赵杞年缓和了语气,道:“抓宋启元是侄儿的主意,可也请您体谅,毕竟,小姑姑手里权力太大了,侄儿害怕。”
他这话说的,赵凰歌却是笑了起来。
她摩挲着重新带上手腕的佛珠,却是反问道:“怎么,我手中权势大,护着你不好么?”
说这话的时候,赵凰歌走到赵杞年的面前,居高临下道:“况且,先前不是你自己说的,只与我相依为命么?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啊,三殿下就想反悔了?”
赵凰歌笑的轻,说话声音也轻,可听到赵杞年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眼见得赵杞年静默无声,赵凰歌又觉得无趣,转身就打算走。
谁知却被赵杞年再次叫住:“小姑姑,你当真会护着我?”
赵凰歌却不答话,只道:“皇后先前哭晕过去了,三殿下还是去看看吧。”
护着他,不,她不会。
有些事情,一次就够了,更何况,前世的赵杞年尚且忍了几年呢,如今这位,竟是现在就想对她下手。
她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赵杞年听出她话中的威胁,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却是转身离开了。
走之前,连半个字都没说。
赵凰歌瞧着这人的背影,良久才嗤了一声,回了栖梧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