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院子里的几位姨娘,再见面倒是的确和气了许多,不再冷嘲热讽,斗得像个乌眼鸡一般。
见了面,相互点点头,问个好,你夸赞我的罗裙一句,我羡慕你的簪环一声,就连对着花千树也不再讥讽挖苦,难得一片祥和。
凤檀也在闲暇的时候,到花千树的院子里走动,与她闲谈起家长里短。
凤檀在霓裳馆里存在感不是很高,好像行事没有自己特立独行的风格,都是随大流走,从不冒尖,也从来不会刻薄地挖苦别人。但是也正因为此,她的人缘好,跟谁都能合得来,花千树对她印象还是不错的。
她的个子比较高挑,身形也匀称结实,她说自己原本是个外乡人,跟随父母逃难来到京城,一家人实在没有活路了,就将她卖给了牙婆子,辗转到了教坊司。
所以,对于她的家人极少提及。
严婆子从老太妃那里回来之后,就老实了几日,不再上蹿下跳地难为花千树,不过背转身的时候,更是咬牙切齿,目光里恨不能喷出火来。
花千树不得不暗自佩服老太妃的手段,略施小计,打压了一群不安分的女人,还成功地转移了她们的关注点,激发了她们的斗志。
这霓裳馆背地里暗潮涌动,分明争得更加厉害了。
几位姨娘各展神通,使出浑身解数,废寝忘食地练习跳舞唱曲,只盼着凭借一技之长,能得了七皇叔的青睐。
霓裳馆里,日日乐师出入,丝竹阵阵,倒是更像一个烟花之所了。
花千树恍惚记起,前世里,夜放最喜欢看她跳舞。
她的身子白得晃眼,细腻若瓷,腰肢又软得好像柳枝,跳起舞来,勾魂摄魄。
她擅长跳的是胡舞,最开始见,是在父亲的庆功宴上,一群战俘女眷一身惊世骇俗的暴露打扮,将结实丰满的腰肢扭得好像水蛇一般。
欢快的节奏里,她见柳江权紧盯着那些女人如波涌动的丰满,目不转睛。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通过一些细节来观察一个男人心里蠢蠢欲动的兽性,只单纯地以为,这些脱离了良家妇女的端庄的舞蹈是他喜欢的。
所以,她就生了一较上下的心思,专心钻研练习了许久,直到她的腰也能抖动出炫目的波浪,就连眼波也横生出丝丝媚意来。
只是,她一直羞于在柳江权面前表演。
后来,被夜放囚禁在了青玉阁里,又被夜幕青陷害失身于他。
她忍辱负重,为了让夜放对她彻底放下戒心,也为了寻个借口,将柳江权的内应,一个在京中小有盛名的乐师引进青玉阁,她生平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舞得妩媚妖娆。
夜放那一天,就像疯了一样,将她一次次宠上云端,无休无止,不知疲倦,口中陶醉地叫她“妖精”。
她的舞越跳越好,腰肢也越来越柔软而又有韧性。
夜放看得浑然忘我,如痴如醉,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乐师有了可乘之机,拨动琴弦上的熏香令他中了毒。
花千树收敛回自己的思绪,每次想起,都后悔得锥心刺骨。
第三十五章 冤家路窄
霓裳馆里,凤檀与挽云跳舞最好,挽云尤其擅长绿腰舞,但是她都是闭了院门,偷偷地刻苦练习,花千树从未见过,只是听闻罢了。
不知道,她在夜放面前风情万种地扭动纤腰的时候,夜放会不会也是同样心神荡漾,如醉如痴?
她努力地想让自己置身事外,不去想,不去念,不去嫉妒,可是又一次次触景生情,心中酸涩,不可自拔。
心里有了惆怅,再去听鸾影哀切犹如寒蝉的琴声,就不觉得再那样烦乱,竟然也能心生凄凄焉了。
院子里没有什么消遣,平日里很无聊。
尤其是出了上次的事情,围墙加高,巡逻也变得勤了,严婆子恼羞成怒,对于她们也严苛起来,警告她们没有什么事情,也不让到处游逛了,说是怕冲撞了主子们。
花千树便真正地成了金丝雀,固守着这一亩三分地,除了仰脸看看四四方方的天,或者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边吃瓜,一边看着晴雨几人粉墨登场,明争暗斗,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最先提出放纸鸢的是凤檀。
她寻了一些竹篾来,自己扎了风筝,提笔画了一只花蝴蝶。其他人便争先效仿。
晴雨与挽云画的是金鱼和燕子,鸾影有心卖弄,画了一个嫦娥奔月,吟风不会写写画画,简单添了两笔,画了只猫脸。
花千树的风筝一升起来,众人皆哄堂大笑。
她画的是一只大眼睛,生着触角的大虫子,后面托着豆绿色长长的尾巴,风一吹,飘摇起来,就像是一只虫子在蠕动。
核桃愁眉苦脸地牵着绳子跑,显而易见有些羞窘,觉得自家姨娘这手艺有点见不得人。
好歹也是名门闺秀,即便不能才艺双绝,那也是有西席先生教过的,这手艺连个三岁稚子都不如,核桃咋看怎么都觉得别扭呢?
而且,这风筝招摇,飞到天上去,丢人也丢到外面去了。
花千树却丝毫自觉性也没有,仰着脸笑得没心没肺。打死她也不能说,其实她的灵感是一条龙的,蜿蜒飞在上空,腾云驾雾多威风。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六只风筝一同在霓裳馆上空飞起来,便争奇斗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