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恪一怔,发现她话中有话,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其实我一直不喜欢甜食。”
姜氏笑了笑,道:“那日我去文靖侯府,和文靖侯夫人说了会儿话,她倒是很喜欢吃酥油泡螺。”
她红口白牙咬重文靖侯夫人这个称呼,闵恪知道她什么意思,虽然是个误会,心里却很不痛快,脸色冷冷的没有接话,又拿出一支箭,刚搭上,小厮过来禀道:“王爷,文靖侯来了,正在前厅等着见您呢。”
“知道了。”闵恪蹙起眉心,幽黑的瞳孔盯住箭头与那鲜红的一点,拉满弓,一箭将靶子射得四分五裂。
姜氏暗自心惊,见他丢下弓,往前厅走,跟上去道:“文靖侯深得父皇宠信,且是朝中清流的头领,王爷不宜得罪他。”
闵恪站住脚,回头看着她,道:“多谢王妃提醒,我也提醒你一句,不要自作聪明,多管闲事。”
温柔的语气,生冷的言辞,在这冬日里听来像一块冰镇在心头。
姜氏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后,半晌才回身,一步一步往自己的院子走。
前厅里,谈璓正望着房梁上精美的彩绘,侍女打起帘子,闵恪一只脚跨进来,脸上浮起三分笑意,向座椅上的他道:“文靖侯久等了。”
谈璓站起身,拱手笑道:“王爷别来无恙?”
两人见过礼,分宾主坐定,侍女又端上茶来。
闵恪吃了口茶,道:“一别三年,文靖侯南征北战,平步青云,真是今非昔比了。”
谈璓道:“哪里的话,三年前我便想登门拜访,不料王爷那回走得甚是匆忙,连年未在京中过。”
闵恪自然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若无其事道:“我何尝不想在家多留些时日,无奈军务繁忙,催逼得紧。”
谈璓心中冷笑,催逼得紧,倒是有空去苏州寻访故人,拐带孩子。那时燕燕尚在守寡,他意欲破镜重圆,也无可厚非,但如今明知她已改嫁,还当街调戏,便是欺人太甚了。
谈璓想起昨日在街上听到的闲言碎语,饶是涵养再好,对着肇事者脸上也挂不住,顷刻间笑意全无。
闵恪看他一眼,弯起唇角,道:“不知文靖侯今日来有何贵干?”
谈璓敲了敲放在手边的锦匣,道:“这份贺礼太过贵重,还请王爷收回。”
闵恪道:“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文靖侯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这份礼原本也不是给你的。”
谈璓闻言,勃然色变,也不绕圈子了,冷声道:“燕燕一年前已与我拜堂成亲,王爷是天潢贵胃,举止关乎天家颜面,还望自重!”
闵恪垂眸望着手中的茶盏,眼底覆着一层迷茫,面上笑了一声,道:“我不自重?我与她自幼相识,一直以来止乎礼,发乎情。而你当初在苏州,乘人之危,占她便宜,闹得人尽皆知,她一个女子除了嫁给你,还能怎么样?”
谈璓一时语塞,他与燕燕私下来往,自知不合礼法,因母亲当初不答应这门亲事,只好叫燕燕顶着姘头的帽子受人非议,回想起来,不无愧疚。
默然片刻,谈璓道:“王爷误会了,我从未强迫于她,这是两厢情愿的事。我向来敢作敢当,若真是我强迫于她,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王爷与她虽有前盟,终究无缘,看开些罢。”
看开?她是他仅剩的一脉温情,怎么看得开?
闵恪抬起眼眸,看着他手边的锦匣,道:“听说文靖侯剑法高超,我想领教领教,你若赢了,我便收回这份贺礼。”
军中长大的谈璓虽然饱读诗书,却从来不信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闵恪若不是个皇子,他昨日便上门揍他了。
今日来说了半天,只有这句话说到他心坎上,当下答应道:“好!”
闵恪笑了笑,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谈璓随他出了前厅,穿过几重仪门,走在一条僻静的小径上,忽听他低声道:“谈璓,我暗中找了她十一年,她嫁给你不到半年便进了东厂。”
谈璓一怔,这语气平淡的一句话,他却能从每个字中听出恨意。
再看闵恪负着手,面无表情,目不斜视,自顾自地走路,好像什么都没说一样。
谈璓转过头,声音亦低:“此事是我失责,绝不会再有第二次。王爷情意纵深,毕竟已有家室,即便她还愿意跟你,也只是受委屈罢了。”
闵恪轻轻一笑,道:“你根本不明白,我和你不一样。”
谈璓确实不明白,在燕燕的事情上,他和闵恪有何不同?不过都是想占有她的男人。
他以为闵恪这么说,只是自视甚高。
走到花园里的一片空地,两人各自取出佩剑,行了一礼,闵恪的剑便直直地向他刺过来。比剑更寒意逼人的是他那双狭长的眼睛,谈璓挥剑格挡,只听铛的一声,双剑交锋,火星乱迸。闵恪腾身一转,剑光如电,又向他刺去。
谈璓身形疾起,长剑一抖,出手骤攻。两人身法皆是极快,不多时便过了几十招,惊动了一干侍卫围过来观战。
桂清也在其中,这孩子原打算下午去看燕燕,见这情形,谁伤了都不是好事,忙出门骑马去绸缎铺报信。
燕燕一早醒来身边便没人了,也不知去做什么了,如常来到铺子里忙了一个多时辰,伙计走过来道:“东家,有位薛公子要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