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天睿帝在陈妃殿内吃茶,听她说五皇子今日去郊外打马球了,一时也起了踏青的兴致,便换了便服,带着蒋芳和一众随从,乘马车出宫来到郊外。
远远见得尘烟飞扬,骏马奔驰,好不热闹。天睿帝看着这帮活力四射的年轻人,心中感慨良多,也无意过去打扰。
忽见一道红影在众人之间闪动,俨然是个女子,马术精湛,巧捷万端,真个鞚飞惊电掣,伏奋觉星流。
天睿帝诧异道:“那女子是谁?”
蒋芳叫人过去打探,那人回来道:“回皇上,是文靖侯夫人。”
第九十八章 渔阳鼓动
天睿帝微微蹙眉,道:“朕记得沈氏自幼娴静,不会骑马。”
蒋芳道:“想必是后来学的罢。”
天睿帝道:“她这样,倒让朕想起一个人。”眼角一扫蒋芳,道:“你可知朕说的是谁?”
蒋芳看了看场上风采夺人的红衣女子,垂下眼睑,道:“皇上说的可是……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这四个字轻得不能再轻,好像枝头柳絮一吹便散,又重得不能再重,似太岳压在人心头。
流落民间的先帝嫡长女,是他皇位名不正言不顺最有力的证据。
登基之初,他派出许多金吾卫暗中寻找她的下落,直到前几年音信全无才放下了。这时蓦然撞见这抹酷似她的身影,前尘往事浮上心头,天睿帝竟有些喘不过气。
他沉沉注视着马上挥杆击球的于氏,心中越发确信,她不是沈四小姐,沈四小姐只是她掩人耳目的一个幌子。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幌子十分巧妙,把所有人都哄得团团转。可若不是有人配合,她这独角戏怎么唱得下去?
永宁公主的身份并非寻常,她不会告诉别人。谈璓应该不是她的戏搭子,教她骑马,教她打球,自小厮混在一处的闵恪才是她的戏搭子。这一场闹得京城人尽皆知的争风吃醋,原来只是做戏。而谈璓这个聪明人恐怕还不知自己做了戏中人。
天睿帝想到这里,又觉得好笑。此时戳穿皇妹的身份,于他而言无甚意义,相比之下,他更想看看这出戏唱到最后会是个什么光景。
蒋芳见他脸色时阴时晴,暗自替那于氏担心,却听他道:“回宫罢。”
蒋芳愣了一下,松了口气,扶他上车离去。
众人并不知天睿帝来过,一直打到傍晚才收场。燕燕总共进了八球,把只进了三球的五皇子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姐姐都叫上了。
之前说好输了的一方请大家在天香阁吃酒,到了天香阁,五皇子包下一层楼,二十多个人坐了三大桌,都是年轻人,说说笑笑,不甚拘礼。
酒桌上聊得兴起,五皇子口没遮拦道:“于姐姐,你最后那一球极有大哥的风范,想我大哥也是打马球的高手,不过自从他去了西北,难得能和他一起打球了。”
这话说完,一桌人都静了下来。谈璓看了一眼燕燕,燕燕尴尬地低头吃菜。
五皇子才意识到这话很有挑拨人家夫妻关系的意思,忙举杯向谈璓道:“文靖侯,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介意。”
谈璓微笑道:“大家说笑而已,有什么好介意的,殿下未免把我想的太小肚鸡肠了。”
燕燕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就是这么小肚鸡肠。
五皇子道:“你不介意就好,唉,是我说的不好,我自罚三杯。”说罢,连吃了三杯。
回去的路上,谈璓一言不发。他自知过去的事不能计较,可是一想到闵恪曾经手把手地教燕燕骑马打球,心里便不是滋味。
燕燕知道他不痛快,但自己又没什么错,并不理会。谈璓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更添了几分气。到了家,谈母有事叫他过去,燕燕便回房洗澡了。
谈璓走到房中,被满屋的水汽香气一熏,心里的不痛快立时变了味。
侍女都退出去,屏风后哗的一声,水流满地。
燕燕双手攀着桶沿,喘息急促,木桶上的漆画不住在眼前晃动。水中感觉更涩,他箍着她的腰,动作又重,没过多久便抽泣起来。
谈璓叫那萦萦哭声磨得心软,停下动作,将她转过来抱在怀里,问道:“假如襄王谋反,皇上让我去平乱,你希望谁赢?”
他这一问,基于对闵恪野心的理智判断,佐以几分男人的意气冲动,却不想问中了燕燕说不出口的心事。
她湿漉漉的眸子看着他,目光在雾气中意味不明,朱唇翕动,道:“其实我……”
现在告诉他,他会不会告诉皇上?
她不能冒险,这场尚未到来的战争是她所有的希望,她和闵恪必须赢。这个秘密只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告诉他。
她眨了下眼睛,偏头靠在他胸前,道:“你是我的夫君,我当然希望你赢。”
很多时候,询问别人不过是想听一个想听的答案。胸中郁气化解,谈璓吮去她眼角的泪珠儿,托着她的身子,不紧不慢地享用那鱼水之欢。
良久,燕燕被他用毯子裹住,放在床上,累得眼皮都睁不开。
谈璓穿了衣服,擦干头发上床,刚躺下便闻到一股怪味,找了找,发现是压在她枕头下的一只香囊散发出来的味道,皱眉道:“这香囊怪难闻的,你放在床上作甚?”
燕燕神情别扭,道:“是老夫人叫我放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