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蹙眉道:“说谁是鸡呢?库房还想不想要了?”
景玉笑道:“是我说错了,您是凤凰,随便掉一根毛都价值千金。”
燕燕翻他一眼,道:“小油嘴。”
景玉忙道:“那库房的事?”
“你先回去罢,回头我问问沈仲,哪几间空着再说。”
“那就麻烦伯母了,我爹要得急,您千万放在心上。”告了辞,景玉又看了一眼被晾在旁边半晌的花千户,笑了一笑,上马回城去了。
花千户这才走到燕燕身边,露出关切的表情,道:“于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陈澹,再看看他,燕燕登时没了游湖的兴致,颔首歉然道:“花相公,对不住,我得去铺子里看看。”
花千户等了这半日,见她要走,自是有些不欢喜,但少不得作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连声道:“无妨,无妨,夫人是忙人,我明白的。那咱们改日再约罢!”
回到薛宅,燕燕便叫来手下,吩咐道:“去查查今年苏州新上任的知县,都叫什么,从何处来。”
手下去了,她才叫来沈仲,说起借库房给祝家的事。
谈璓盯着徐知县结了香奴的案子,又去见了扬州知府莫维,将徐知县徇私枉法,贪污受贿之事与他说明。莫维在这里当了三年的知府,有什么不知道的?但见他是京城来的,背后有靠山,少不得卖他个面子,怒斥徐知县一顿,革职查办。
谈璓顶着徐知县天大的怨气带着胡杏轩,姚开和李松等人离开扬州,这日傍晚时分来到苏州,走的是胥门方向,只闻城楼上鼓声震耳,却见一帮土兵在城墙下悠然自得地吃饭。
谈璓下了马车,近前问道:“谁在上面击鼓?”
几个土兵抬起脸来看了看他,见是个生面孔,神色轻蔑,道:“你管得着么!”
“放肆!”李松上前怒斥,道:“我家少爷是新任知府,尔等还不行礼!”
几个土兵也知道新知府即将到任,闻言大惊失色,慌忙跪下,道:“见过大人,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恕罪!”
击鼓声还在继续,隐约还听见少男少女的说笑声,谈璓脸色已不好看,沉声道:“到底谁在击鼓?”
“回大人,是……是周少爷和他的几个朋友。”
“周少爷?莫非是周大人的公子?”
“正是。”
谈璓带着随从登上城楼,只见上面摆了一桌酒菜,五个华服少年与两个艳服女子坐在一处,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拿着鼓槌击鼓传花,众人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谈璓使了个眼色,李松便上前夺过鼓槌,喝道:“新任知府老爷在此,还不行礼!”
众人皆惊,呆呆看了谈璓片刻,各自下跪行礼,唯有一穿蓝绸长衫的少年不跪,只拱手作揖,道:“晚生周玺,见过谈大人。”
他是秀才,又是官宦子弟,自是不必跪。
周玺看看谈璓身后,笑道:“家父早已派人去迎谈大人,大人没有遇见他们么?”
谈璓不接他的话,看向其他几人,道:“都报上名来。”
周玺有意与他套近乎,讨了个没趣,脸色讪讪。
樊茂,何斌,任方材,孟钟离,薛桂清……其余五名少年依次报上姓名,谈璓也未留意薛桂清这个薛字,便叫人去请他们各家的大人来。因知管家根本管不住这些少爷,特意强调必须是各家家主。
燕燕正在账房和两个掌柜说话,小厮简竹走进来道:“夫人,新来的知府老爷在胥门碰上了少爷,请您过去一趟呢。”
燕燕料想是桂清又闯祸了,不以为意道:“没看我正忙着呢,叫别人去罢。”
简竹为难道:“夫人,新来的知府老爷指明了要各家家主去呢。”
“各家?”燕燕挑眉道:“还有谁家的孩子?”
简竹道:“周知府家的公子,孟老爷,任老爷,樊老爷,何老爷家的公子都在呢。”
孟任樊何这四家也是城中富户,燕燕笑了一笑,道:“为了什么事呢?”
简竹道:“小的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少爷们在城门上吃酒,不知怎的,惹恼了要进城的新知府老爷。”
燕燕心想多半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借题发挥,立下马威呢。
周知府和其他四位老爷也是这么想,少不得给新知府一个面子,各自坐了轿子来到胥门。
燕燕到时,看见三顶轿子停在路边,知道任孟何三位已经到了。登上城楼,见桂清和几个孩子面朝一人跪成一排,那人背对她坐在椅上,身形有些眼熟。任子鹏,孟必州,何通三人垂手站在一旁,满脸无奈。
桂清看见救星似地叫了一声婶娘,谈璓回头看向来人,当下愣住了。
薛桂清,薛于氏,原来是一个薛。
燕燕看见谈璓,也愣住了。
原来他就是新任知府,前任翰林编修,那位惨遭兵部尚书家小姐逃婚的探花郎。
难怪徐知县会听他的话,他父亲谈远山生前是辽东总兵,兵部尚书潘伯彦的至交好友,如此家世,就是扬州知府也要卖他几分面子。
如此家世,他断不会娶一个寡妇为妻,而她也万不能嫁给他这样的人。
先前以为他是计平之,又得知计平之不是他,一颗沉下去又浮起来的心,在这时沉到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