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来找赵斯若的。”孟彧说,气息终于慢慢回归平缓。
人造光到底差了点。不然,怎么明明满室通亮,此刻站在这个低矮压抑的楼道内,站在他的视线里,时温心底里也还是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我来找你。”他说。接下来的字句大概是过于生僻,又或者,他只是担心稍有停顿就再也没机会往下说,于是需要积蓄力气一口气讲完,“不是顺——”
“温哥!”到底是没机会讲下去,刘钦炜从身后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
略过他,直奔时温身前,“你怎么一个人就到这儿来了?你没事吧?你是不是碰到何明理那老头子了?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连珠炮似的问话,在楼道内回响,一下子抢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时温不知从哪里回答起,索性摇了摇头:“没事。”
放下心来似的,他的肩膀一松,随后才看向身边的男人:“欸,孟彧,你怎么也在这儿?”
“我——”在两人的目光里,抬了抬眼镜,生硬地说,“刚巧路过,就来看看。”
刘钦炜还要再问,时温打断了他:“你赶紧上去吧,赵斯若一个人在上面勘察,我刚刚打了刘明理,如果让他发现赵斯若是我的人,他肯定会想尽办法刁难她。”
收到了两道惊诧的注目礼。
再在这儿待下去还不知道会被盘问什么。时温一手一道光源,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先一步走了下去。
后面传来分岔的脚步声,孟彧跟了上来,再回头一看,刘钦炜也往楼上去了。
时温收回目光,沉默地再下一级台阶。
一级一级,渐渐有了稳定的节奏,台阶上的影子便在鞋底触碰地面的轻微声音里快速往下移动,一阶阶远去,但一直在视线里。
和他的重合在一起。
“时温。”
影子一停,他的脚猝不及防踩了上去。
声音从下方传来:“什么?”
时温侧过头,余光触及身后的身影。
默了片刻,响起犹豫的声音:“我想问——”
“为什么我会来调查这个坠楼案吗?”
略高一些的影子轻微地颤了下,很快又随后恢复轻松,孟彧屈着指节随意地抵了下鼻托。
“是啊,为什么呢?”
总不能是停止没事做太闲了。
“初步统计,短短一个月,北州可追查到的自杀案例有五起,而且其中四个都是作恶多端被身边大部分人视为社会败类的,谢一明呢,虽然算是精英,但也是一起凶杀案的凶手,受害者还是收养他的恩人的女儿,他一起长大的妹妹。”
她一边往下走一边说,“太多的巧合就要考虑是否有人为操控的因素。如果在平常,我也许不会管,毕竟是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但我现在一个人,错了最多浪费我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不会赔上太大代价,无所谓。”
想反驳她最后的话,又想到,那样也许会给她增加心理负担,从而作罢。
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果然还是觉得谢一明的死有蹊跷吗?”
时温摇了摇头:“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是自杀的,无懈可击。我只是还没想明白他的动机。”
仇报了,谢傲雪死了,谢恩行心甘情愿为他顶罪,公司也落在了他手上,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但是你没有就这么放过他。”孟彧说,“叶麦发现自己被骗了,还准备去找他算账。”
“可谢恩行不会松口。”时温在两层楼之间的平台上停了下来,“如果谢一明不死,谢恩行一定会为他扛下去,而且证据链完整,到时候只能这么结案。烂尾楼的事情也是,无论我们查到多少,他都不会透露一点。”
似乎是,谢一明的自杀扭转了局势。
孟彧从台阶上走下来,缩短两人间的身高差距:“那如果你是谢一明,你能完全信任谢恩行吗?”
同时也缩短了距离。
退一步是墙,近一步是不同于自己的体温和香水味,恍若无处可逃的封闭圈。
异常的压迫。
“我不是谢一明。”侧身挤出这个狭窄的空间,呼吸才慢慢顺畅,“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们都不是会轻易了结自己生命的人。他能用这么多年的时间布一个局,耐力和抗压能力不会这么差。”
等到那张脸在眼前消失,取而代之是远去的背影,孟彧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我只是通过提问帮你确认一下,你的逻辑清晰连贯,谢一明的死肯定没那么简单。”快走了几步追上去,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把这个查清楚了,你停职的事情也能迎刃而解了吧,毕竟舆论已经退下去了。”
“你怎么知道?”时温敏锐地问,“舆论风向。”
蓦地,脑海里响起常畔的那句形容,有钱又有闲的地主家的傻儿子。
她抬眸看向他,刚要发问,才在脑海里出现过的人便发来了消息。
【你要的文件,我整理好了】
紧接着跳出来的,是命名为自杀案例汇总的文件。
注意力顷刻间被吸引,时温没再管孟彧,点开文件。
这会儿,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看见葬礼上那个名字会觉得那么熟悉了。
原来是一起持刀抢劫案的案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