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这么拒人千里之外?”
“什么?”
瞳孔清晰地扩张,应该是对这个答案过于意外。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正面着:“我是想说,你不用一个人扛那么多,有什么事情,我可以......”
顿了顿,又说,“我们都可以为你分担。”
“不用。”纯粹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说出了拒绝的话,“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没什么沉重到需要分担的事情。”
想着这样就是说清楚了,胳膊上的那只手却仍然没有松开,反倒像是更紧了一些。
莫名其妙的。
想不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忽然有了这样的要求,也没考虑好应该是要直接挣开还是礼貌提醒。正思考着,忽然听见了意料之外的句子——
“如果是周已呢?”
也许是某根神经,也许是心脏,不知道哪儿狠狠抽了一下,连接着的那根弦瞬间绷紧,扯得目光也抬了起来。
然后得到了答案,确实是那张无比熟悉的脸,那张总笑着没心没肺的脸,那张明明很幼稚却又能在一片漆黑里给人安定的脸。
是那个人说出了这样的话:“如果是周已,如果他在,你也会这样吗?也会不需要帮助,不需要分担,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吗?”
一定是压抑了很久很久,不知道从哪儿的源头开始,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发泄,抓紧机会一股脑倒了出来,不顾一切。
“你也会拒绝他推开他不让他靠近分毫吗?”
甚至在明知是错应该悬崖勒马的情况下,向着万丈断崖,毫不回头地冲了下去。
“只有周已才能让你信赖让你依靠吗?别人就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不是想问这个。
不是想说周已。
不是想看见那双清亮的眼睛一点点黯淡下去。
别人或许不能,但他,孟彧,学了这么多年的微观表情分析,见了这么多人,研究了这么多案例,怎么会看不见她眉心那点微不可觉的耸动,怎么会看不出那张看似毫无异常的冷静面孔下,无声的崩塌。
看得见的,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带起她额前的碎发,近在眼前的距离,有什么东西清晰地碎开了,无可弥合。
只剩下风,混着强冷空气的风,穿透厚实的衣料,一寸寸爬过皮肤。
冷得麻木,以至于听外面传来的声音都是冷的。
“放手。”
随着眼睫抬起来的,更冰冷的目光。
和极具压迫性的声音:“孟彧,我再说一遍,放手。”
这就是最后的体面了。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甩开,再粗鲁一些,用一招擒拿,他全无还手余地。
但她给了他主动权,让他自己离开。
那么冷静,一如当时她说“我们不会成为搭档”,毫无余地。
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光滑的触感,那张脸却已经远去一步,比自己徘徊在嘴边的“对不起”更快,她的背影逐渐融进人海里。
然后再也不见。
真的再也没见。
不只孟彧,刘钦炜也是,和大部分人甚至自己的家门,都没有见。分别后,时温径直去了常畔的住处,在后者的鬼哭狼嚎中拽着他没日没夜地加了几天班,终于找出了除谢一明之外另外几个死者之间更进一步的联系。
前三个自杀的死者加上最新坠楼死亡的夏中强,细查他们的犯案记录,一个警察的名字跃然纸上。
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名字,早在时温还没成为市局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早在当年她还在大街上被逼着跟相亲对象轧马路的时候,在协助抓捕那个抢劫犯归案后,听见了这个名字。
“我叫徐强勇。”
“我迟早有一天也会成为刑警的。”
说出这些话的那张脸早在时间长河里模糊不清,相反,有些细节却非常清楚。比如,日光里半透明的拳头,和那句不可能兑现的誓言。
——我一定会把所有的犯罪分子都送进监狱。
作者有话说:
感谢“郁三小”的地雷
第55章 死亡请帖07 [VIP]
是在知道了她是市局的刑警后, 毫不避讳地表达了羡慕之情,紧接着才说出了自己的梦想。
要当刑警。要清扫罪恶。要抓尽那些罔顾法律的罪犯。
——博林区公安局。
梦想应该是实现了,只是不知道, 初心是否还在。
“时副支队长。”门口的风铃声响过后不久, 侧边的光线暗下去一块, 一张黝黑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时温站起身,伸出手:“你好, 王大队。”
等对方坐下后,又说了一句, “王大队记性很好。”
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了似的, 笑起来,时间留在脸上的纹路更深了些:“还好,但确实是没想到,这么久不见,时副支队长竟然没什么变化,我走过来一眼就认出你了。”
这话一定是客套, 跑外勤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 不可能毫无痕迹。不过也有可能,毕竟她不一样, 几乎是从八岁以后就是这种生活了。人家还是豆蔻少女的时候,她大概率就已经满脸风霜了,还能变到哪里去?
时温将面前的勺子掉了个方向:“看来王大队一定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情景。”
这才是刚刚她说那句话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