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走入单元楼,临近案发现场,刘钦炜都还恍然在梦中,他温哥究竟是怎么不费一兵一卒只凭三言两语就夺回领地并且让拽王心甘情愿为臣辅佐的?难道这就是语言的力量吗?
不过,他很快就让扑面而来的刺鼻血腥味清醒了头脑并且骂了一句“我艹”。
然后才是下半句:“这么多血。”
大面积的血渍,从卧室门一直蔓延到住宅入口,像是有人拿着把刚在血里浸泡过的拖把一路拖过整个房间。或者,是拖着被割了口子放血的大活人。
从警数十年,见过大大小小的案子,此刻却还是找不出准确的词语来形容心情,只能呆呆站在原地,无声地哀悼。
最先动起来的是时温,她从技侦那儿拿了套防护服,一言不发地穿好,走进去,直奔卧室。
轻车熟路似的。
等到黑衣拽王也跟上去了,刘钦炜才从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挑着道走进去。
尹若晨也很快跟着他一起,只不过没走多远,才到卧室门口,前面的人就忽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一股更浓郁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作呕。
她强忍着跑出去的冲动,捏着鼻子站在刘钦炜身后,从牙缝里挤出字音:“师父,怎么不进去啊。”
刘钦炜没回头,身体挡在她前面,只有声音传过来:“你去外面待着。”
尹若晨不解:“为什么?”
刘钦炜:“外面更需要你。”
没给她再多问的机会,他稍稍侧了点身,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房中景象,然后直接将她推出了队伍:“去,一会儿来告诉我周边的调查情况。”
虽说当警察就得习惯各种场面,但这样的案子,怕是终其一生也难得遇到一次。
希望永远不会遇见。
从那道依依不舍的身影上收回目光,他重新转向房间内,绷着呼吸,往里跨了一步,也离正中央那张鲜血淋漓的床又近了一步。
床上是一具被剥干净了皮的尸体,仰天平躺着,血肉模糊。
惨不忍睹,让人管不住思绪去想象,究竟是怎么样的血海深仇才至于做出这样灭绝人性的事情。
“你找到皮了?”卧室里很安静,忽然响起的问题,就显得清晰而突兀。再一看,提问的人,望着的竟然是衣柜的方向。
时温就站在那儿,默不作声地。
过了一会儿,她伸出手,从敞着门的柜子里头取出一个衣架来。
看清衣架上挂着的“长布”和“假发”后,大家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要在那里无声地站那么久。
也不由得佩服,究竟是有多么强大的心智,才能一个人面不改色地将一整张人皮提出来。
其实并不尽然,她尽管仍旧是面无表情,脸色却明显比平日里要苍白不少。
“在这。”声音也要干涩一些。
“你怎么知道?”问的人依然是陆离。
不怪他这么问,时温今天的确很奇怪,不只是她的苍白脸色和近乎沉重的沉默,更多的,是她对现场异乎寻常的熟悉。
时温抬起眼来,目光毫无温度:“二十年前,发生过一起类似的案子。”
像是要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开似的,她很快又说,“你们在这里,吴法医你跟我去浴室看看男主人。”
说完就马上离开了。
陆离看了一眼那道清瘦却沉稳的背影,朝身后自己的人挥挥手:“赶紧过来验尸吧。”
然后跟去了浴室。
浴室的装修偏爱冷色调,溅在灰白色瓷砖上的鲜血由此显得格外扎眼,几乎充斥了整个视线。
血液来源瘫在浴缸里,不知道是不是遵循妇唱夫随的原则,丈夫的脑袋也让血肉糊得面目全非,血液从后脑枕靠的位置渗出,浸湿了头发,又一路蔓延向下,融进另一团血污,一丝一缕刻入皮肤纹理。
是的,他身上竟然还留下了完整的皮,多么幸运。
“吴法医。”半晌,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看看死者身上有没有性侵痕迹。”
吴清风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盯着说话的人。
时温却没有再重复了,仿佛刚刚那句话已经用完了她全部的力气。
“你没事吧?”显而易见的不对劲,连陆离都看出了问题,“实在不行的话,就……”
时温看向他:“我当然行。有什么不行的?”
很罕见的,她的语气有些冲。
但也可能是自己对她还不够了解。
陆离打量了她一眼,随后说:“我的意思是,浴室只有这么大,法医要尸检,技侦还得进来看,你不如先出去了解下情况。”
像是在配合他的话,身后响起试探的声音:“请问可以让让吗?”
时温回过头,一张陌生的脸,显然是陆离那边的人。她稍稍冷静下来,侧身让了出去。
卧室书柜的抽屉里有一本相册,里面最多的便是一个小女孩的照片,还有几张三人全家福,但目前只发现了父母的尸体。
“孩子知道下落了吗?”
好像理所当然地,认为孩子还活着。
被问到的警员摇了摇头。
时温说:“继续去和邻居打听,看平常这个时间段孩子都在做什么。”
郑重叮嘱着,“一定要确保,在孩子回来前拦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