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就着我的火点燃了手里的烟, 抽了一口,长长地吐出口气来:“一开始我没当回事, 而且你不知道,搞工程的人最信这些, 哪怕是根动物骨头,他们也疑神疑鬼,我当时指着这份工资养活你们,别说丢了饭碗就算停工个十天半个月的,你们也都得饿死。”
我低下了头,我们家的家境的确不好, 除了我和年幼的弟弟, 还有个母亲瘫痪在床,几个人都指着父亲一个人那份微薄工资过活。而且, 据我偶然间所听见的父母争吵的内容,我才知道我曾经可能还有一个妹妹,由于实在养不活送人了。
父亲似乎没有怪罪我的意思,喝了口酒, 又继续说了下去。
“慢慢地, 我本来都忘了这回事, 结果轮到我值班的那天, 晚上起夜忽然听见女孩子的哭声,可我找了半天都没找见人,一直到——”
父亲狠狠吸了一口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有勇气接着讲下去。
“我重新回到之前挖到骨头的地方,那块一开始就让我丢掉了的骨头,竟然还好好地摆在那儿,而且走到那里哭声就没了。”
“那后来呢?”我连忙问。
父亲抬起头,白了我一眼:“后来我当然就走了啊,钱是重要,可再待下去,我要是死在这份事上,你们娘俩才是真的没了指望。”
我的肩膀塌下来,或许是我对这个结果的失望表现得太明显,半支烟的功夫过后,父亲又开了口。
“我其实曾经跟开吊篮的师傅提过这件事,但是他完全没放在心上,还觉得我脑子有毛病,没办法,我就只得走了,后来听同工地的人说,那个师傅从楼上掉下来,摔成植物人了,现在还没醒来。”
父亲摇着头,叹了口气:“反正邪门得很啊。”
......
搬运来的内容并不完整,虽然搬运者在最后用粗体字标明了本故事纯属虚构,并且注明整篇故事在伊始就被归纳入悬疑小说专栏,但大致看下来,内容就是影射的烂尾楼事件。
唯独有一点,主人公父亲的身份无法找出对应。
“这个工人的家人现在还找得到吗?”时温问。
尹若晨摇头又点头,半天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刘钦炜直接抄起桌上的几页文件卷成薄薄的蛋卷,给她的后背来了一记:“你做肩颈运动呢?好好说。”
“哦。”尹若晨正了正背脊,“工人的家人都还在,但是他在进入这个项目前就已经和妻子离婚了,现在负担他医药费的是姐姐,母亲和妹妹则负责照顾他。”
她犹豫着说,“我觉得,他们可能都不会太了解工人师傅工作上的事情。”
“知不知道总要了解过才能确定。”
时温的目光往旁边稍倾。
“陈队,你们经侦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被点到的人问:“你指谢恩行还是白中旭?”
对视一眼后,他主动回答说,“白中旭还需要一点时间,时间太久,他的资金状况盘根错节,还和海外有联系。至于谢恩行,目前发现他还是挺干净的,只是——”
他微微皱了皱眉,“不知道你们看今早的新闻了没有?”
最先反应过来是,是尹若晨,她飞快举了手:“啊我看到了。”
她看了看左右的人,试探着说,“陈队您说的是谢恩行主动辞去星成集团总裁一职那件事吗?”
“这么突然?”
“对。”
“估计是想转移注意力,他知道,我们怀疑他,自然就会去调查他的公司。”
时温看向陈无虞,接着道:“既然他已经和公司脱离,那星成的帐就是你们队的内部业务了,你不用再向我汇报,除非——”
她定了定神,说,“查到了谢恩行和白中旭的资金往来。”
陈无虞点头表示知道了。
时温收回目光,说:“好,老刘你带小尹去找工头的前妻,小周你们去见一见工头的母亲和姐姐,我去调查她们三个人在福利院的同伴,各自行动。”
等她说完,大家便陆续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了,一向速度飞快的刘钦炜这会儿却慢慢吞吞地,一直等到时温一边操作手机一边走出去,他才放下来来回回堆叠了无数次的本子,迅速跑到了窗边。
会议室在二楼,从这个位置望下去,警局门前宽阔的空地一览无余,没一会儿,时温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大坪上,径直往露天停车场走去,她走了两步,忽地停下来,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回过头。
——空无一人。
时温的目光沿着整栋大楼逡巡一圈,最后在会议室的玻璃窗前定格。
手机里响起的声音拉回注意力,她接起电话,继续往前走。
“把名单和地址发给我。”
说完这句话,她径直退出了通话界面,进入微信,目光掠过中间备注为【孟彧】的新消息提醒,停顿几秒,点开了顶上最新的那条。
竟然是在邻市。
时温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片刻后,点开了联系人界面,指尖在空中来回拨弄了几下,最后选择了更靠前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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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去的消息久久不曾得到回复,孟彧再一次手动关闭了手机,指腹在手机边缘摩挲了几个来回后,他径直站起身,拿上钥匙往外走。
他很理解,在清楚他和陶枝的兄妹关系后,时温对他所提出的避嫌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