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左手随意地搭在胸前,右手搁在床边,布满青筋的掌背扎了针,正在输液。
不知道今天晚上他还会不会做噩梦。
老天爷,请保佑他早点醒来,请保佑他千万别做噩梦。
离开时,她不断在心里祈祷。
“美女姐姐,不介意的话,坐我的车回去吧。”黎初食指转着车钥匙,申请当护花使者。
“美女姐姐?这称呼好熟悉呀。”棠瑛拉开门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女儿身边的帅哥,仔细端详一番,她总算想起来了,“你是梅梅的同学,黎初。”
“美女姐姐记性真好,我是黎初,好久不见。”黎初礼貌地跟跟棠瑛打招呼。
黎初的事儿,棠瑛曾听梅瑰提起过,她手呈八字摩挲着下巴,向面前的帅小伙儿抛了个媚眼:“这位帅哥,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模特?”
“有机会一定。”黎初相当绅士地摆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棠瑛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牵起女儿的手,走上了前。
“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有我大|天|朝的驾照吗?”好友只比自己大几个月,梅瑰对他的车技深感担忧。
黎初也不解释,直接用行动证明。
安全到家,梅瑰才相信好友确实没骗人。
小小年纪,车技一流,她坐在车上,感觉稳得不行,和自家哥哥似的。
“美女姐姐,晚安。梅梅,我等你回复。”黎初挥挥手,和二人道别。
“路上注意安全,有空再来家里玩儿。”棠瑛面带微笑,目送车子离开,直至车尾灯完全消失在黑夜中,她才转过身问梅瑰,“什么回复?”
梅瑰舌尖顶顶腮帮,第一次对老母亲撒了谎:“填志愿的事儿。”
此时,棠瑛还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她一把挽住小可爱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回屋:“不着急,还有半年时间,咱们可以慢慢考虑。”
梅瑰不置可否地卷了卷嘴角,她真的还有时间慢慢考虑吗?
在未见到傅星樊之前,她对他们的未来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翌日,当梅瑰拎着粥随老母亲去医院接老父亲的班时,病人已醒来,他的一席话彻底打破了她仅存的那点微末希望。
棠瑛和傅立承去见医生,便把喂粥的重任交给了宝贝女儿。
偌大的病房,只剩兄妹二人。
梅瑰既窘迫又害怕,她真的不晓得该怎么面对他。
于是,眼皮与脑袋双双垂下,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碗里的粥。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突然就犯病了?奇怪……”率先发话的是傅星樊。
他的嗓音哑哑的,沙沙的,还带着一股浓厚的鼻音。
换做平时,梅瑰一定会觉得很可爱,很受用。
今时今日,她直感头皮发麻。
这算幸运吗?
他不记得了。
可心里为什么又觉得有点酸,有点凉,有点麻,有点疼,有点燥呢?
五味杂陈,她这是在失望还是难过?
呵,她有这个资格吗?
没有。
她配吗?
当然不配。
“嗯……”梅瑰抿抿唇,眨眨眼,捏着勺子的手不停在碗里搅拌。
直到把粥搅得乱七八糟,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大概是……喷泉突然喷发……吓到了……”
她又说谎了。
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理由却如此蹩脚。
然而,傅星樊竟信了:“哎呀,原来是这样,还好没感冒。”
哥哥的语调轻松诙谐,还藏着些旁人不易察觉的笑意,梅瑰抬了抬眸,他的确在笑,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一旦对视,她猛然发现,他的眼神稍微闪烁了一下。
一千多个日夜,朝夕相处,她太了解他了。
原来,他不过是在配合她,为了不让她难堪而自导自演了一场戏。
原来,不止她想掩饰,想逃避,他亦是如此。
“是呀,要不是我反应快,把你拉了过来,我们俩都要变成落汤鸡呢。”梅瑰瞬间变脸,耷拉的眼角与绷直的嘴角一秒高扬,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
他想演戏,那她就陪他演到底。
“昨晚蛋糕都没吃,就把你拉出去了,一定饿坏了吧,来来来……”梅瑰舀了一大勺粥递到傅星樊嘴边,“新鲜出锅的粥,可香了。”
“是啊,鼻子都香破了,我要吃两碗。”傅星樊隔着病服,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
“哦,对了,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喂了几口,梅瑰自然地转换话题。
听到“事”这个字,傅星樊明显怔了怔,条件反射式地拒绝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就不能等哥哥吃完再说吗?”
与往常一样,近似撒娇的口吻。
细细品味,却到处透着一股违和。
“我想让哥哥第一个知道。”这次,梅瑰没有依着他,“黎初帮我在AKA战队报了名,所以我不升学了,过完寒假,我就和他去美国打职业。”
闻言,傅星樊抓了抓眉毛,颇感为难地回答:“过完年,我和小雪联合开发的新品要上市,一堆活动推也推不掉,所以不能送你了。”
预料之外,意料之中,梅瑰摆摆手,大度地表示:“没关系,有黎初在呢。”
傅星樊单手举过头顶,深表歉意:“梅梅,对不起。等哥哥忙完,一定带着新产品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