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对视。
梅瑰发现,他那双总是满含笑意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额头、鼻尖、脸颊密密麻麻出了一层细汗。
红润柔软的唇瓣变得干燥,下唇更是因为牙齿的摩擦撕咬而破了皮。
那证明他一定很痛苦。
书上说:病发时,哪怕服了药也无法立即见效。
一般会有五到二十分钟的缓解期,最长不超过一个小时。
期间,当病状达到顶峰时,患者可能出现强烈的恐惧感,害怕自己即将死去。
所以不得不向身边的人寻求帮助与安慰。
只是求抱,她实在办不到啊。
“握……握手……也行……”傅星樊攥拳的手缓缓摊开,掌心朝上,五指蜷曲,汗水淋漓,看上去像躲含苞待放的花蕾。
比起拥抱,握手的要求要简单得多。
可梅瑰仍然办不到。
她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他那么需要她,她却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我去叫人。”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他们不知道我有病,我也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傅星樊喘着粗气,努力坐直身体,“帮帮我……我真的快要崩溃快要发疯了……”
帮帮我!?
哽咽混合着乞求的嗓音犹如一根根利刺深深地扎进了梅瑰的心。
曾几何时,她也像这般无助绝望过。
奈何当时没有一个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如果她对傅星樊见死不救,那她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她对傅星樊置之不理,那他大概会比当初的自己还惨。
旁边那桌顾客没散,外头的记者也没走。
一旦引起骚动,那些打着关心旗帜看热闹的人便会围过来。
甚至好事者还会现场直播。
到时,全网都将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不行!
她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呼……呼……呼……
梅瑰一边深呼吸一边做心理建设。
反复不断地进行了好多遍心里暗示,她才鼓起勇气去握傅星樊的手。
缓缓闭上眼睛,黑暗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只的手,一只男人的手。
皮肤白皙、十指修长、指甲修得齐平、指尖有茧。
用力时,掌背青筋浮现,摸上去的触感应该是上半截冰冷,手心却很温暖,很柔软。
这样的手,她触碰过两次。
一次是在他们初次见面时。
一次是在她帮她撑伞时。
她并不陌生。
所以不要感到害怕,不要感到紧张。
也不要甩开、不要挣扎,更不要退缩。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他一样对她那么好的人了。
一定要帮他!
一定要救他!
如此想着。
如此念着。
如此催眠着。
梅瑰轻轻地握住了傅星樊的指尖。
肌肤触碰的那一霎,她浑身的汗毛都炸立起来,毛细孔中似乎有成千上万只毛毛虫在里面钻来钻去。
好痒!
好痛!
好难受!
好恶心!
好想甩开!
好想掰断!
好想……
不行啊!
不行啊!
不行啊!
要坚持住!
必须坚持住!
二十分钟就好了!
加油啊,加油啊,加油啊……
“真暖和……”梅瑰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傅星樊却宛若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死死地握住她的手不放。
温暖传递,温柔蔓延。
安心感与舒适感霎时传遍四肢百骸。
得救了!
他终于得救了!
症状得到缓解,傅星樊疲累地阖上眼睛,脸不自觉地奔着那股温暖而去。
当鼻尖触到她富有弹性的肌肤时,他下意识地来回蹭了蹭:“好想……就这样一直牵着你的手啊……”
第020章
似曾相识的动作和触感,让梅瑰瞬间想起了小白。
她家狗子也喜欢这样用鼻子蹭她的手。
那表示它相信你、依赖你,同时也在传达一种爱意。
它想对你撒娇,只对你撒娇,你是它的唯一。
所以她愿意和小白相依为命。
可傅星樊不一样。
他有家、有亲人、有身份、有地位、有人气……
拥有一切她所不曾拥有的东西。
为什么他想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放?
梅瑰不懂,却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人需要的感觉。
——赔钱货!!
——不争气的东西!!
——就是因为生了你才害我在家里没地位!!
——你又不能传宗接代算什么梅家人!!
她的爷爷奶奶、她的爸爸妈妈、她的亲戚们……
每次见她都没好话,搞得她欠他们的一样。
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想出生在这样的家庭。
没人在意,没人需要,只有她一个人是多余的。
直到遇见小白,两个孤苦无依的可怜虫互相抱团取暖。
一路陪伴,才让彼此找到了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她原以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那不会说话却比任何人都温柔都可靠的伙伴外,再也不会有其他生物喜欢她,接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