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夫人烧了一夜,无人发现,卫三明显听到骨头咯吱一声脆响,但停下细听又什么都没有。
霍衍山抬眸,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继续。”
卫三就接着说:“裴侍卫说夫人脑子有伤,一般大夫医不了,要带进宫。”
说完了,也没人应,卫三不知他作何感想,只能站着不动。
过了许久,卫三晃如做梦般,听到一声近乎没有的低问——
“她何时回?”
……
李书妤醒来时已经是黄昏,她又一次昏迷着进了这个铁笼。
外头春意盎然,她却只看见翠绿的藤曼死缠着铁柱,铺成一面美丽却让人窒息的墙。边上有淡淡的墨香,笔尖书些的声音缓缓入耳,熟悉的让李书妤睫羽微颤。
她记忆中,李怀祈总这样守着她睡觉,下意识的她费力看过去……
却是意料之中又让她颇为失望的人。
那人穿着深蓝色陈旧的外袍,半百的发间依稀有几分仙风道骨,瞧见她醒,走过来探探上她额头。
他大概是第一个敢直接上手,探公主头的大夫,李书妤脖子一缩,强忍着没动。
“退烧了,明日就没事了。”蔡礼松了一口气,并没有因此笑上几分。
这么多年,李书妤就没见他笑过,她甚至害怕他……
蔡礼收了手,瞧见小姑娘一直往外看,等李书妤看完,他才取出一粒乌黑的药丸,“公主,把药吃了。”
李书妤接过去,却没吃,“我哥哥呢?”
蔡礼一愣,她竟愿意跟他沟通。
这个认知让蔡礼喉咙一阵酸涩,云淡风轻道:“王爷忙,公主莫叫他徒增烦恼。”
李书妤就当着他的面吃了药,然后盯着门口巴巴的看。
初春的风是温柔的,加上躺在自家哥哥的地方,心安之下她很快就沉沉的睡去。
雍华宫没有宫娥内监,蔡礼这个年纪守着她是唯一合适的人,他一直看着医书,等人睡熟了这才敢站起来,习惯性的查看她一番,这才走到门口,“咳咳。”
没有点灯的凄凉宫殿,到了夜里一片漆黑。
两声轻咳之后,就在李书妤这间屋子边上,慢慢有巨石摩挲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熟悉的铁链“哗啦”。
没过多久,一身白衣,墨发披肩的男子从黑暗中走来。
正是李怀祈。
第十二章 咬
李怀祈面色白晢,凤目妖冶,到门口时眼底泛有的几分担忧,让蔡礼觉的他还活着。
“睡了吗?”他克制的问。
蔡礼颔首,“睡了。”
李怀祈松了口气,却听蔡礼叹息道:“虽是睡了,但王爷还是小心些,公主方才眼睛就没从门口移开过,一直记挂着您,心中有事又哪能睡的安稳。”
“我知道。”若非顾念李书妤,世间哪有李怀祈。
蔡礼守在门口,看着李怀祈消瘦的背影,不仅想起初遇他时——
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一身红衣长剑破风直入,“孤乃太子,岂能躲于人后。”
那年他多骄傲,如今就有多好笑!
如今的李怀祈丝毫没了当年影子,他瘦削的胸膛明明藏着一颗冷透的心,偏要给里面人一方温暖,这大概是他活着唯一的力量吧!
别人都说是李怀祈救了公主,但蔡礼却觉的公主何尝不是救了李怀祈?
蔡礼复杂的看着兄妹两个,一言不发的守在门口。
李怀祈走进去,他的目光一直没从李书妤身上移开。
他记得,妹妹十岁那年也这样躺着,她不停发热,烧的神志不清,尚能开口的姑娘娇滴滴的拽着他,“哥哥,要娘——”
可李怀祈那里去给她找一个娘!那时的他甚至恨透了梅静云,要死便死为什么要这样对妹妹。
堂堂七尺男儿无助的抵着妹妹滚烫的额头,“阿妤乖,娘……去了很远的地方。”
她摸摸他脸上的泪,“阿妤也去,行不行?”
“傻阿妤,自然不行”少年李怀祈哽咽着,“她舍不得带走阿妤!你留在这儿陪哥哥好不好?”
不过十岁的孩子,不相信母亲的残忍,也舍不得哥哥,只绞着衣袖不说话,可怜又无助。
李怀祈软了心肠,“阿妤,你看雍华宫这么黑,哥哥一个人多可怜啊!”
他就是这样哄着、骗着,把了无生念的李书妤拽回了人间,哪怕后来人间化炼狱,他们无人所爱。
蔡礼曾问他:“王爷既恨这一切,何不毁之新建。”
可他说:“阿妤在,我怎能冒险。”
李怀祈可以不在乎生死,但李书妤必须平安幸福,他伸手轻轻抹去李书妤的汗,渐渐有了些笑意。
睡梦中的李书妤感觉有人看她,费力的要睁眼,李怀祈一惊,这才打断回忆,毫不犹豫转身,路过她那件雪白的狐裘,他眼神微变,妹妹的衣服为何有墨?
凭她公主之身,谁敢朝她泼墨?他不能久留,就把狐裘一并顺走,跟蔡礼交代:“她醒了,你进去守着!”
里面很快传来蔡礼劝说的声音,“没有的事,王爷不曾来过。”
“公主那是睡迷糊了,您看错了,赶紧歇着吧!”
李书妤应当不信,想要起来,蔡礼道:“公主还想吃药吗?不想吃就睡觉。”
里面这才安生下来,李怀祈枯瘦的身子靠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