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深色酱汁从她唇角溢出。
顾添无比自然的抬手,在触到云泱颊侧之前,一抹霁色衣角从眼前掠过,温柔无比的将那点酱汁抹去。
冰凉的指尖触及脸颊,云泱停住咀嚼的动作呆愣抬眼,撞进江亦止柔软温和的眼瞳。
云泱吓得噎了一下。他这……抽的哪门子疯?
江亦止温柔凝视云泱怔住的表情,指腹在她唇畔轻轻摩挲,他瞥了眼顾添,嗓音一贯的温沉低哑,带着些漫不经心:“夫人如何认识的顾公子?”
云泱不大自然的将头偏开一点。
头顶,江亦止沉黑的眸掩在长睫下。
顾添笑了一声。
他抬手按住江亦止肩膀,眉眼弯起:“江……大公子。”
江亦止‘好脾性’地顺着顾添的力道坐下。
顾添摸了摸下巴:“真论起来,大公子恐怕还要叫我一声……唔……哥哥?”他饶有兴致的看向江亦止,抬肘捅了捅云泱,“是不是?”
“………嗯,是。”云泱极敷衍的应了一声。
江亦止:“……?”
云泱放下筷子,她今天来望月楼本就有正事要跟顾添商议,可眼下……她若有所思的看向江亦止,要怎么打发他先回去?
于是,云泱向一旁的顾甜甜递了一个眼神,一个求救的眼神。
落在江亦止眼里,这眼神就十分值得探究了。
他不动声色端起面前的水杯送到唇边啜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入喉也没能缓解胸口那点莫名的滞闷。
而对顾添来说,认怂的云泱他向来无法拒绝。
眼里不自觉浮上一抹宠溺,顾添低头轻笑一声,再抬头时便尽量让自己面对江亦止的态度显得平和。
……
江亦止沉默着听他说完,胸口处的滞闷越来越明显。
*
景元宫内,云奉谨正一面欣赏新近淘来的字画,一面听旁侧一样貌柔美的青年男子娓声说着什么。
“大殿下可要抓住这次机会。”男子尾音略微上扬,似带着蛊惑。
云奉谨将画卷合上,转脸一双凤眼轻飘飘瞥了过来。
“说的轻巧,周氏族人和王叔竭力为太子谋来的差事,我如何去抢?”他忽而笑了一声,探究的视线望向下首躬身垂立的男子身影:“不过我倒是好奇,南方水患乃是今日朝上才议的事,星癸楼主又是何处得知?”
下首立着的竟是风月无边的星癸。
星癸道:“风月无边中虽属我星癸楼武力最弱,但论起情报收集却是其他楼所不能比的,今日所议的朝事,我的人三日前便知晓了。”
云奉谨点了点头,挑眉:“不是你们公子嘱托你来的吧?”
他虽与江亦止熟识,也知晓风月无边明面上并不能算是江亦止的势力,而他的父皇更不可能更改在廷议时决定的事。
他觉得有意思:“你要带领星癸楼叛出风月无边?”
星癸魅惑一笑:“殿下说笑了,风月无边本就是圣上手里的一把刀,将来终归要传到新主手上。天下谁人不知圣上对您的偏爱,储君之位落于谁手尚未可知,星癸只是提前为新君所用而已,何来叛出一说?”
“哈哈哈哈哈——”云奉谨被他一番话哄得心花怒放,“想不到风月无边还有星癸楼主这样的妙人,只是……”
云奉谨皱紧了眉:“父皇已经定了太子负责此次南下事宜。”
星癸提醒道:“大公子同太子相熟。”
“嗤——”云奉谨一声轻笑,“你既不甘被你们公子驱策,又叫我寻了由头让他离开云京——”
“不知星癸楼主,想做什么?”
星癸视线灼灼,神情异常激动:“我受够了那些肮脏的家伙。”他眼角眉梢媚意四溢,“殿下祝我坐上玄甲楼主宝座,我助殿下拿下风月无边,岂不一举两得?”
“想不到,星癸楼主还有此等野心。”
云奉谨有些心动。倘若风月无边握在他的手中,他又何必时时还要看着江亦止的脸色?
他从上首走下,微笑着拍了拍星癸的肩:“不知楼主有几分把握?”
玄甲楼主如今成了江亦止手中的一把利刃,归乙楼悉数划入景元宫,剩下七楼除却陵丙和拂丁,其余都不足为惧。
“若是殿下相助,自然马到成功!”
“好!”
*
直到端午结束,云泱都没能成功与顾甜甜计划起望月楼分号开办的大事。
她气的呕血,没两日唇上便急得起了火疖,火疖的位置正好生在唇角,别说吃东西,就是说话都要格外小心。
五月中,云京又开始了连日的阴雨,雨水淅淅沥沥,下的人心惶惶。
听闻南方雨已成患,无数良田倾毁,房屋倒塌,民众流离失所。太子授命南下治理水患安抚灾民。
云泱心内生出些许不安。
她伏在窗台,恍惚记得那日从望月楼离开时顾甜甜告诉她母亲此次离开南下去了绥陵……
八月匆匆从院外掠过。
云泱隔着窗户叫她。
八月原地站住,豆大的雨点沿着伞面成线状滴落,击在青石板上又弹跳起来溅在她的衣角。
云泱愣了会儿神,问道:“大公子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八月垂首,沉默了瞬恭敬回道:“东宫来人,太子不日便要南下,着令公子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