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央点头,眼眸中水波颤动的厉害,“我真得害怕。”
裴知衍未置一词,抚着她发让她靠在自己胸口,良久才道:“傻央央,梦都是假的……不会有事的。”
沉暗的视线越过季央落在那摇曳明灭的烛火之上。
不只是季央,这些日子就连秦氏也时常觉得心中不安。
她将抄完的一卷经文放置到边上,对季央道:“近来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心悸难安,我想明日去寺庙上香。”
季央搁了笔,挽着笑道:“我陪母亲一起去。”
秦氏微笑颔首,让她不必再抄,“早些去休息,明日要早起。”
季央应声后离开,翌日一早便陪着秦氏一同去往宝相寺上香。
一路上都是乌云遮日,低压压都透不进一点阳光,似要下雨却怎么也下不出来。
季央被这压抑的天气搅乱到心神不宁。
巍峨雄伟的大雄宝殿,两旁是目眦欲裂、威严凶猛的金刚护法,大殿中央则是慈悲低眉的佛像。
望着佛像,季央合十双手,慢慢沉静下心,唇瓣翕动,虔心诵着经文。
秦氏道:“我去捐香火。”
季央点头,“从前我陪祖母来上香时,常听这里的惠山大师讲经,正好这次来,我想去拜见一下。”
秦氏听后说:“也好,稍后你直接到禅房便是。”
秦氏离开后,季央转身看向一旁的知客师父,行了个合十礼,“有劳师父。”
知客师父道:“惠善师叔正在法堂讲经,贫僧可带施主过去。”
他带季央绕过大殿往法堂走去。
看着愈沉的天色,季央感觉自己的胸口也像是被什么压着一样。
知客师父将季央引至殿中,为她上了一杯茶,“还请施主在此稍等片刻。”
季央对身旁的萤枝与碧荷道:“你们去外头等我吧。”
两人齐声道是。
走开不一会儿,大殿后就走出来一位眉目慈悲的高寿僧人。
季央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行了一个合十礼:“惠善大师。”
惠善亦回了一礼,“阿弥陀佛,季施主请坐。”
二人相对落座,惠善又道:“贫僧见季施主面露忧色,恐怕不是来听贫僧讲经的。”
季央道:“我确实有一事如何也参悟不透……大师相信梦中的预示吗?”
季央颦起细眉,“以前从未见过的事物和人,却清晰的出现在梦里。”
“阿弥陀佛。”惠善大师道:“梦境乃万物之灵的预兆,梦境由因缘而起,所谓三世因果,过去,当下,将来,季施主梦中所见,也许便是在这因果之中。”
“过去……将来……”季央垂着眸,低声重复。
一个青衣小僧人从外面进来,“主持请师叔过去一趟。”
惠善起身对季央道:“季施主请稍坐,贫僧稍后便来。”
季央僵硬的牵了个笑:“大师请便。”
惠善大师离开后,季央一人坐在殿内,思忖着他说的话。
殿中孱孱飘动的香烛气卷着季央的思绪,不断的有什么从脑中浮现——
一夜之间被重兵包围的定北侯府,那一纸休书,不见天日的地牢,满身是血的裴知衍……虎符,被叶青玄夺去虎符!
“轰隆!”
一声闷雷砸下。
季央猛得清醒过来,双眼里布满惊惧和痛楚,寒意从四肢传入心底。
不是梦,不是梦,这是真的会发生的事情!
不是侯爷要谋反,而是梁王设计假传出要逼宫的消息,侯爷带兵进宫护驾,反被指谋逆!
季央捂着心口急促的喘息,梦里侯爷与裴知衍都被关入昭狱,他用一纸休书保下了她,季央眼中不断的滚落泪水,在那样的境况之下他还是护着她。
季央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而那块虎符,从她手里被抢了去……
季央心痛如绞,任凭她压着心口,用力呼吸也不住疼痛。
“轰隆隆——”
又是一道雷,季央转头望着阴沉到几乎让人窒息的天空。
今日是十月廿二……是今天!就是今天!
季央猛得起身,甚至推翻了面前的矮几,夺路向外奔去。
她没有看见自大殿之后走出来的男,直到他启唇叫住她,季央才陡然僵住。
“表妹。”
季央如同被什么掐住了喉咙,从前她觉得温柔平和的声音,此刻听上去是如此阴鸷瘆人。
季央粗重的喘息,用力闭了闭眼,才转过身,她故作镇定,又略显惊讶,“表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青玄没有回答,看了眼被推翻的矮几,凝着季央还噙着泪的眼眸,关切地问:“表妹怎么了?”
季央紧攥着手心,指甲掐到了肉里,“听见打雷,我一个人有些怕。”
叶青玄,她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哥,温文儒雅,可梦里的叶青玄,就是一条蛰伏在暗处的毒蛇,阴冷狠戾,在侯府被灭之后,将她关在一座宅子里。
季央思及此就不可抑制的发抖,她竟然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这个人,
叶青玄不知是信了她的话还是没有信,无奈浅笑,“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胆小。”
“我来这里是替祖母求个平安,不如表妹随我去看看她老人家,她近来很是惦念着你。”
叶青玄朝她走过去,季央受惊一颤,戒备的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