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起的火光从她额前垂下的流苏之间穿过,将隐藏在里头的一双干净透亮的眼睛,照出了些许红光。
"母亲,我依然以你为傲。"
沈烟冉也不知为何,闻言心头突地一抽,一股子钻心的疼从心口窜了上来,喉咙一瞬哽住,不觉湿了眼眶。
那姑娘抬起头看着跟前的灵牌,接着道,"曾经你们说,不知我将来成为太子妃的那一日会是什么模样,一定会很漂亮,今日我便穿着太子妃的婚服,过来给你们瞧瞧,是不是如你们心头幻想过的那般模样。"
沈烟电的心作仿佛要被撕裂了一般。
那话里中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利刃,狠狠地戳在沈烟冉的心上,这才注意到那阳娘跟前的令牌并不同于其他的牌位,而是单独被放置到了一处,灵牌的大小也不一样,沈烟冉抬起眸子,缓缓地朝着灵牌上的字迹看去。
护国英雄大将军将晖成之灵位。救国英雄一品诰命夫人沈烟冉之灵位。
底下皆写上了,大周宣文帝供奉。
一看就是朝堂赐给江府的荣誉。
沈烟冉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那姑娘唤她一声母亲,她岂能不知道她是谁。
是她的沼姐儿啊…
"旁人都说江家二房的两个孩子,姑娘长的像母亲,少爷长的像父亲。"
跪在地上的沼姐儿再次抬起头,轻轻地拨开了挡在自己脸上的珠串。
一张同沈烟冉极为相似的脸,清晰地映入了沈烟电的眸子内。
她说的没错。
确实很则她。
父亲、母亲,我和焕哥儿过的都很好,安息吧。"嘴角笑着,眼泪却滴在了脸庞上。
"你们走后,我和江焕都过的很好,并没有因父亲和母亲的缺失,而有过落寞,也没有因为没有了爹娘而受到欺凌,祖母,大伯母,堂兄堂姐,还有外祖母,表哥,包括陛下和皇后,他们每个儿都待我们很好,要说真有什么介怀的,大抵就是我和焕哥儿都很想你们……
沈烟冉再也没有坚持住,双手捂住脸,汹涌的眼泪溢出了指缝,梗塞地道,"母亲也很想沼姐儿呢……"
每日都在想。
她就知道她的沼姐儿长得很漂亮…
火盆里的火光慢慢地褪去,江沼垂目看着盆里的灰迹,轻声道,"这些画像原本就是是父亲和母亲的,如今你们去了另一个世界,女儿给你们梢过去,愿父亲母亲能化开心结,珍惜彼此。"
沈烟冉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盆里的画像已经烧了大半。
她依稀从烧毁的残卷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是那张她挂在沈家竹园墙壁上的那张。
她记得在画像后,她放了一个盒子,里头装了所有关于江晖成的信笺。
再去围城之前,她将她和江晖成的一切都封存在了那里,没成想,有朝一日会被沼姐儿找到。
"父亲,母亲,谢谢你们给予了我生命,陪伴了我七年,如今女儿就要成亲了,亲事也是当初你们给女儿定下的,他是东宫太子,接下来的路,女儿将会和他一起携手同行,你们放心,他对我很好………"
江沼说完,便对着江晖成和沈烟冉的灵位磕了两个头。
沈烟冉看着她的模样,犹如断了肠。
正想要走过去,想去抱抱她,门口突地又响起了一道脚步声。
沈烟冉抬头望去,便见到了一位身姿挺拔,面相极为英俊的少年跨步走了进来。
沈烟冉也没见过此人,只觉其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之感。
此时跪在灵牌前的江沼已经起身,刚转过头,突地被一张红色的盖头从头罩了下来。
沈烟冉一愣,那少年却极为自然地握住了江沼的手。"陪我再拜一次。"
沈烟冉终于想了起来,那份熟悉来自哪里,少年的眉眼,分明像极了当今的皇后。
黑红色的长袍上还绣着四龙纹。
正是同她的沼姐儿许亲的东宫太子,陈温。
当初她去维持时,太子还是个愣头青年,如今倒是落得越发清隽。
沈烟冉还在仔细地打量他,却见太子突地掀起了衣袍下摆,拉着江沼,又对着他们的临牌了两拜。
沈烟冉倒没料到太子能有这份心。
若是同旁人成婚,还有拜堂这一说,然而嫁进皇室,并没有这一环节,一国储君,将来天下的主子,谁又受得起他的一拜。
可看着跟前的两人身着喜服跪在自己灵位的那一刻,沈烟冉心头突然生出了一股子安稳。
两拜之后,她看着太子将沼姐儿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并没有去揭开她头上的盖头。
"殿下这么来了?"
"来瞧瞧你有没有跑。
"这天下都是你陈家的,我还能跑哪儿去?"声音轻快,有几分笑意,即便隔着盖头,沈烟冉也能感受到她的沼姐儿在笑。
"我来见见岳母岳父,明日的头一拜,咱们今夜提前拜了。"
话音一落,便见盖着盖头的江沼低了低头。
当是生了羞涩,顿了顿突地抬头问道,"殿下是从哪里进来的?"
"北门,小舅子放我进来的。"
"焕?也不知道殿下给了他什么好处……"
说话间两人慢慢地走出了祠堂,屋内一瞬安静了下来,只余下了沈烟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