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听枝顿了顿。
“然后教授说,这段话出自已故的舒晚镜女士,以后你们将有机会在教科书上看到她的作品。”
程濯就站在门外,身后是夜幕雪光。
他没进去,跟路过的佣人嘱咐,过五分钟进去通知少夫人回房。
孟听枝昨晚听了一通教导,定了早上六点钟的闹钟,准备早起陪老爷子喝早茶。
她临睡前还跟程濯说了这件事。
第二天早上,近十点,被窝里的一小团才有点翻身动静。
房内又暖又暗,是冬眠的好去处。
孟听枝穿鞋下床,随意抓着亚麻的遮光窗帘,向两边一拉,院子里银装素裹,天光就雪色,一瞬间亮到刺眼。
这亮度不对!她站在窗前愣了几秒,揉揉眼,难以置信,连忙去床头找自己的手机。
她定了六点起的闹钟,怎么没有响?
而现在……
别说陪老爷子吃早茶,老爷子估计鸟都溜八百回了,哪还有她这个孙媳妇什么事。
孟听枝越想越不对劲。
这可是大年初一早上!这是她嫁过来的第一个春节!新年伊始,太失礼了太失礼了。
昨晚还收了程濯爷爷那么大一个红包。
实在于心有愧。
梳洗好,风风火火出了房,孟听枝撞见程濯从院子里回来。
他发梢和肩上落了一点雪碎,衬得整个人冰雕玉琢。
佣人替他拂去肩上的雪,他顺势脱了外套递过去,目光看向孟听枝问:“早饭吃了没有?”
孟听枝摇摇头。
已经过了早饭时间好吗!
程濯想叫她去吃点东西,正要叫佣人。
“可是,现在快中午了,”孟听枝凑到他身边他,咬着牙小声说,“你是不是把我的闹钟关了?”
程濯问:“你要早起做什么?”
孟听枝小声说:“你婶母她们说……”
话没说完,程濯就打断她,手掌搭在她肩上揽着人往里间走:“我家没有这些规矩,老爷子从没说过,有些人闲着没事瞎琢磨出来的,你记着——”
孟听枝随他话音一停,抬起头问:“什么?”
他微微垂颈,看着她的眼睛,“你永远随我,只随我。”
孟听枝觉得他好正经,正经的样子好好看。
她问:“那你也随我吗?”
程濯失笑。
“你说呢,我陪你住桐花巷的时候,没少被人说是小白脸吧?什么忍辱负重的事我没做过?我就差把命给你了,你还问我随不随的。”
孟听枝抿唇,弯起嘴角。
“你好好哦”,说完还不够,她踮脚亲了一下程濯的脸,吧唧一声脆响。
比这更响的是一阵孩子的尖叫。
原本趴在门边的小萝卜头双手分叉、捂着眼睛往外跑,也不许其他小萝卜头再进来,嘴里奶声奶气喊着:“啊啊啊——羞羞,小婶婶他们在玩亲亲!”
整个走廊都是小孩子银铃一样的声音。
孟听枝脑门上瞬间拉下三条黑线,尴尬地只差当场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地洞实在没有。
她埋着羞愤欲死的脸,往程濯怀里躲,嘴里喃着:“完了完了,带坏小孩子了,呜呜呜程濯,你快去去抓一下,不要再喊了,我完了……”
何止是羞羞,羞疯了。
吃完中饭,孟听枝像乌龟一样躲在房里不肯出来,她怀疑小萝卜头凭一己之声,播报了整个宅子。
没脸见人了。
直到老爷子叫人喊她去书房,她去的路上还瞎脑补是不是要批评她有辱斯文、伤风败俗之类的事。
好尴尬,真的好尴尬。
没想到老爷子在画国画,程濯在旁赏玩一些摆件,老爷子见着她,只字未提,只露出和蔼的笑来,问她在这边是不是很无聊。
孟听枝掐捏着手指答:“还好,不无聊。”
那只老爷子的爱鸟,在笼子里叽叽喳喳叫得热情。
桌上摆着文房四宝,笔架上长短不一悬着笔,歙砚精致,雕琢着松下童子的纹样,雅趣横生,墨色纸镇压着宣纸两端。
停了笔,老爷子喊她过去。
“你看看,是不是缺了什么?”
画上是一副千里江山图,词也写的大气磅礴,只差一枚落章,就是能框裱拍卖的大作。
孟听枝主修油画,不太懂中国水墨,这样的手笔,以她的资历根本看不出门道来。
但构图技巧她精通,孟听枝大胆地指了一处留白说:“这里好像空了一点。”
老爷子会心一笑,提笔扫过朱红,在孟听枝指的地方落下,轻碾出一轮浅浅红日,细照万里山河。
“好看。”
她在桌旁托着腮,柔柔笑着说。
夸得词汇匮乏,但笑容很真。
老爷子来了兴趣,抽出一张纸,铺在一旁的桌子上,亲自用纸镇推好,指指笔架对孟听枝说:“听程濯说,之前那墨条是你开的?来,写几个字我瞧瞧。”
孟听枝瞬间头大,那是瞎玩的。
“爷爷,我不会书法。”
是真不会,上一节正经的书法课可以推算到学前兴趣班。
“写着玩,”老爷子哄着她。
孟听枝拿起笔,还没想好怎么落,望望墙上的字画,兴许可以临时模仿,毕竟她学美术,临摹能力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