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那浑身的学术气息真的让学渣望而生畏,一有机会就想夺命狂奔。
阮觅摸了摸肚子,心想等出了这道门自己以后就少来这边,碰不上阮大学士,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毕竟两家人关系也就一般,阮大学士一大忙人,也不可能整天记着她。
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又是青春好日子。
吃饱喝足正打算起身告辞,阮平左却先出声了,“好了?”
阮觅有点懵,还是点点头道:“吃好了。”
阮平左又问阮宝珠与阮宝璃,“你们可吃好了?”
“好了好了。”阮宝珠很规矩地擦干净嘴,牵着阮宝璃站起来。
“那便走罢。”
阮宝珠很熟练地跟上去,唯有阮觅僵在那儿企图挽救自己,她伸出颤抖的手,“伯父……”
闻声,阮平左回过头。
前不久吃饱喝足时在阮觅眼中还算和蔼可亲的脸,再次充满了让阮觅害怕的气场。她抖了抖,很没出息地把想说的话吞了进去,讷讷道:“……没什么。”
直到走进书房,坐在熟悉的软垫上时,阮觅都还没能从这巨大的绝望之中回过神来。
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
————
每到阮平左的休沐时间,他都会让阮觅过来学习。有时是临摹字帖,有时是从最基本的诗词韵脚开始。阮觅学得战战兢兢,时常刚出清水巷人就往魏驿蔺那边跑,求助场外辅导。
时间就这样慢悠悠到了八月十二,距中秋佳节仅有三天。
那日阮觅拿着阮平左新给她的功课,横看竖看怎么都看不懂上面是什么意思。沉默片刻后,立马叫酥春去准备马车,然后麻溜的出府了。
魏驿蔺简直就是万能小老师,问啥会啥,拯救阮觅于水火之中。
这回也是这样,在阮觅看来毫无头绪的东西,在他不疾不徐的讲述下竟然变得浅显易懂。阮觅捏着毛笔唰唰唰地一下子就把纸填满了。
最后看着这张填满的纸,一股骄傲油然而生。
魏驿蔺连笑着夸她:“阮姑娘天资聪慧,先前不过是有些小小的地方尚未弄明白罢了。一旦弄清楚,什么难题都不在话下。”
阮觅轻咳了一声,佯装谦虚,“哪里哪里。”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魏驿蔺支着头看窗外,突然轻声道:“快中秋了啊。”
他说话时仍旧是笑着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他眼帘处,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阮觅顺着他的目光去看窗外那株八月金桂,如今花开得正好,朵朵金黄香气馥郁。
每当这花开的时候,便说明中秋将至。
不由得也略有些感慨,“是啊,就还几日便是中秋了。”
魏驿蔺收回视线,眼中像是有什么光轻轻跳动一下。他抿着唇浅浅笑着,突然道:“不如便将今日当成中秋吧?”
阮觅听懂了他的意思。
世族之中,不管关系如何,中秋这种日子的时候必然是要聚在一块儿的。魏驿蔺也知晓那一天阮觅不会过来,所以才有提前过中秋这一说。
“也行。”阮觅点了点头。
魏驿蔺站起身,光斑洒落在衣袍上,像晕开的墨。他兴致突然就高了起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笑意,情绪高得让阮觅微皱起了眉。
仿佛是为了压抑住什么,强行调动本就不多的喜悦伪装在表面,用这样的表象来敷衍旁人,也说服自己。
魏驿蔺一下子就变得忙碌起来。
先是从外面买了一提月饼,然后又觉得只买这一样,中秋过得实在寒酸。于是又出去好几趟趟买了蟹糕蟹粉菊花酒等大大小小的东西。
阮觅坐在那儿看魏驿蔺忙活,他一直是兴致很高的样子,嘴边挂着的笑没有落下来过。
在下午时,总算把东西备好了。他将东西一一摆在食案上,一会儿问阮觅喜不喜欢吃这个,一会儿又问阮觅喜不喜欢吃那个。一个人絮絮叨叨,硬生生把只有两个人的屋子弄得热闹起来。
菊花酒大多是在重阳节的时候饮用,但文人多爱风雅,重阳赏菊,中秋也赏菊,不免就要将菊花酒重新提溜出来饮上几杯。然后借着淡薄酒意对月赋诗,好不快活。
也是这样,中秋便渐渐也有了饮菊花酒的习俗。
每到这个时候,家中每个人杯里倒一点,就算是从没喝过酒的人也能沾几口。
魏驿蔺与阮觅相对而坐,他提起酒坛倒酒。一身宽松袍子散散垂落,被风吹得左摇右晃。
衣裳被吹得猎猎作响的声音与那窗子被风吹打得摇摆不停的哐当声在室内回荡。
微黄透亮的酒液在褐碗里溅开,碎成一颗颗小小的微黄的珠子,但很快又与碗中酒液融为一体,只剩下涟漪荡荡,映衬着窗外斜照的日光。
他倒了酒,却并不喝,只是对着碗中酒看了小会儿便觉得仪式感到了。然后捏了块不知道是什么口味的糕点漫不经心咬了几口。
阮觅挑眉,示意他也给自己弄一杯。向来很好说话的人此时却笑着摇头,“阮姑娘不多吃些东西?”
言外之意便是不愿意给她倒菊花酒了。
阮觅没有强求。
这顿“中秋饭”潦草开始,潦草结束。阮觅参与其中,见证魏驿蔺全程笑着没有变过脸色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