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等翠莺过去找人的时候,看守着冬叔的人已经听了阮觅做的事。他们见到翠莺就想到阮觅的凶残,忙不迭地把冬叔放了出来。
冬叔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心中愧疚,于是驾车驾得更快了。
不一会儿就到了医馆。
阮觅匆忙下车,让大夫来看柳十令的情况。
诊脉的时候柳十令握着阮觅的手一直没松开,大夫瞧了几眼,欲言又止。
阮觅道:“没关系,您诊另一只手。”
大夫瞬间就脑补了很多。
比如什么秋日的街道上,世族贵女救了一位因病倒在地上的贫困学子。学子虽然没有看到救命恩人的模样,但凭着坚强的意志紧紧地拉住了对方的手。而世族贵女心地善良,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一心想着救人。
当真是一段美妙的缘分。
大夫心中十分感慨。
他脑中浮想联翩,但站在柳十令面前准备诊脉时,瞬息又恢复了严肃,郑重将指尖搭在柳十令手上。
确定好柳十令此时的情况,大夫先是拿出了针,准备给柳十令扎针。
扎针需要将衣服褪去,可柳十令一直握着阮觅的手。考虑到阮觅是女子,可能不方便,大夫便建议她先离开一下。
当阮觅试图将手抽`出的时候,柳十令就算昏迷着什么都不清楚,却还是难受地皱起了眉,神色不安。而一旦阮觅不动了,他又平静下来。
故而阮觅只能待在那儿。
非礼勿看,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她仰着头瞅屋顶瞅了好一会儿。
直到大夫扎好针后给柳十令穿好衣服,阮觅才收回了一直看着屋顶的眼神。
“晚上看看人会不会醒,要是醒了,我便再来诊一次脉。”
“好。”阮觅认真听着各种注意事项,然后坐在柳十令身边陪着他。
大夫写了药方,小学徒立马拿着药方跑去抓药煎药。
等药煎好了,阮觅把柳十令扶起来,试图给他喂一点。
即使昏迷,柳十令还是很乖巧。
阮觅扶他起身的时候,他也不挣扎,甚至顺着阮觅的力气自己也躺起来一点,是完全不会给人添麻烦的性子。
舀了一勺药吹凉后送到柳十令嘴边,他很配和地慢慢吞咽下去。只是可能因为不清醒,动作有些慢罢了。
喂药时阮觅发现点好笑的事。
柳十令刚喝了口药,就因为药的苦味委屈地皱起眉。
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露着浅浅的不开心。
阮觅没忍住笑出来,又想到第一回 与第二回见柳十令的时候,他手上都提着药,很显然是个时常喝药的人。
身体弱,却又要时常喝药,想必是很难过的。
阮觅脸上微弱的笑意慢慢淡去,微敛了下眼,然后又舀了点药递过去。
良药苦口利于病,现在人还病着,没办法,药总是药喝的。而且柳十令还没醒,就算她拿了蜜饯过来也没办法让他一边含着一边喝药。
刚才柳十将药咽下去的表情实在太委屈了,阮觅再一次把药递到他嘴边的时候,本以为他这回会抗拒,没想到他虽然神色委屈,最后却还是张开嘴将药喝了下去。
只是脸上的委屈之色更重了。
阮觅看着他,心底莫名软了许多。今日在阮家堆积起来的烦闷与急躁也不由得淡了一些。
听闻有些人在生病的时候,性子会与寻常时候不太一样。
暴躁易怒,不肯配合。
柳十令却是是更加乖顺了,丝毫不会叫人觉得苦恼。一闻到递到面前的药的苦味,他就算昏迷着,潜意识里也不想给旁人添麻烦。便迷迷糊糊地,一边委屈一边将药喝了下去。
一碗药很快就喂完,阮觅随手将碗放在一旁。随后又慢慢扶柳十令躺好,给他掖了一下身上的薄被。
渐渐夜深,柳十令还没醒过来,那只手也一直没有松开。
阮觅便趴在床榻旁眯了一会儿。
在她睡过去没多久后,柳十令睫毛颤了颤,然后慢慢睁开眼。
烛火明亮,帷帐微动,是不曾见过的地方。
梦?
他微微皱起眉。
即使在梦里他也记得自己现在被困在阮家出不去。但是一想到阮觅身处险境,柳十令便无法压抑住心中忧虑。
但是片刻之后,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视线略往下移便看到了趴在床边小憩的阮觅,还有他紧紧握着她的那只手。
柳十令眼眸微睁,下垂的眼尾弧线像是湖中被翠鸟突然划过溅开的涟漪。
他抿了抿嘴角,有些气闷于自己竟然会在梦中做这种无礼之事,立马想要松开手。
可越是想一件事的时候,各种细节便越是清楚。
手中温热的触感,连带着一点一点脉搏的跳动,都如此清晰地呈现在柳十令的感知中。
他的手顿住。
然后头慢慢侧到另一边,刻意不看阮觅,而是对着医馆浅青色的帷帐出神。
半晌后,似乎那帷帐终于无法再吸引他的注意力了,柳十令沉默着垂下眼,视线重新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这一看,又是许久。
他嘴越抿越紧,像是理智与情感在做着激烈的斗争,藏在平静外表下的心跳动得比谁都厉害。
风雨停歇,止戈散马。
最后柳十令选择重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