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一事听着恐怖,可是他们这些人,大部分不都还活得好好的?
只有愚笨胆小之人才会因噎废食。
他们有这种自信,有这种所谓的上等人的“风骨”和“骄傲”,阮觅却自认为是没有的。
她在行宫里待着,同慌忙赶过来的段意英曹雪冉说了会儿话,表示自己真的没什么事后,又借着自己要休息的借口把人哄了回去。
室内静了没一小会儿,又有个小脑袋悄悄从门框那儿探出来。
阮觅懒懒瞥了眼过去,见是阮宝珠便朝她招招手。
小孩儿啪嗒啪嗒跑过来,来到阮觅身边的时候又不敢动她,仿佛觉得此时的阮觅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一碰就会让她流血。
故而一张肉呼呼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如临大敌。
阮觅拍了拍身边的床,“没事儿,上来罢。”
闻言,阮宝珠褪了鞋袜,小心爬上去,然后就不敢动了,只睁着双大眼睛看向阮觅。
像是只正在试探的小动物。
阮觅难得笑了笑,她没有察觉此时自己的神情有多么温和。或许在面对阮宝珠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露出这样的神情。
“只有这个地方疼。”她牵着阮宝珠的手,让她的手放在肩膀上受伤的地方,“别的地方都不疼的。”
阮宝珠一听到是肩膀那儿受了伤,非常抗拒地把手缩回来,怎么也不肯碰那边。只是眼神总是在那儿打转。仿佛她多看几眼,伤口就能痊愈一般。
心下有些好笑,阮觅侧躺着看她。想到这会儿是阮宝珠平日午睡的时间,便故意做出昏昏欲睡的样子。
然后感觉有只小手落在后背。
软软的,轻轻的,像是学着她母亲从前哄她睡觉的样子,耐心地一下一下拍着阮觅的背。
无声的安抚着。
阮觅怔了一下,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窗棂外是落叶簌簌声,即使白日,秋风也携了凉意。
但缩在她怀里的孩子身上暖融融的,仿佛能够驱散一切寒意。
阮觅没有睁开眼,像是真正睡过去了一样。
阮宝珠努力地安抚她,直到自己也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门外,谢氏站了许久,见两个孩子都睡了,才进去帮她们拉了拉被子,动作轻柔。走时还小心地将门阖上。
庭院内,阮平左听到声音,转身看过来。
“睡着了。”谢氏温声道。
“好。”依旧是简洁到了极致。
谢氏并不在意,替他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领,“陛下那儿可说了什么?”
“朱雀卫二十,茶庄一处,元宝二十。”
谢氏听后,微微皱了眉,“哪处茶庄?”
“焦云茶庄。”
于是谢氏眉头才松开,脸上重新有了些笑意,“陛下那般的性子,可舍得?那处茶庄倒是个好地方,适合阿觅。”
“嗯。”
阮奉先只说了这一个字,简单到不知道是在回答顺元帝的事,还是附和谢氏所说的适合阮觅这件事。
但夫妻多年,阮平左不用解释,谢氏也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多问了。
而是道:“等会儿还要去陛下身边伴驾,别耽搁了,去罢。”
阮平左点点头,转身离去。
在谢氏从门外离开后,阮觅便睁开了眼。她听着外面的低声交谈,虽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却也能猜出来是在说她的事情。
等声音逐渐远去,阮觅小心地从床上起身。她穿好衣裳,给阮宝珠盖好被子,出门的时候看到守在她门外的婢子,便轻声让她看着阮宝珠,若是醒了便告诉她自己出去走会儿。
婢子应了后,阮觅独自走了出去。
还没跨过庭院门槛,她又停住,看着脚下的砖石稍微想了想,很快就转身去了谢氏那儿。决绝得旁人还以为她突然做下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定。
谢氏正听到婢子说阮觅从房间了出来了,要一个人出去。说话间,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阮觅正脸色严肃地走进来。
谢氏登时也皱了眉,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要屏退身边婢子。
没想到阮觅却直接开口,语气非常郑重。
“伯母,我想出去走一会儿。”
谢氏哑然。
她很快又笑起来,连眉梢都浸在欢快的笑意里。
见阮觅还严肃地等着自己回答,她才勉强收住笑,声音极是柔和。
“出去是可以,但是不要走出行宫。也必须要在天彻底黑下来前回来。可做得到?”
阮觅用力点头。
“好,那便去吧。”谢氏温和看着她。
阮觅攥着裙褶,抿了抿唇,声音有些涩。
“那……我出门了。”
“嗯,早些回来。”
像世间所有人出门时,与家人再寻常不过的几句对话。阮觅却绷紧了全身,直到走出去那一瞬间猛地被院子里的秋风一吹,她才有了些真实感。
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喜悦的情绪在胸膛里流淌。
细细一点儿,却让胸膛都燃烧起来,心尖滚烫。
早些回来……
早些回来……
阮觅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这几个字,然后很突兀地就笑了起来。
……
行宫自然是比不上鳞京皇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