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阮祈离两人还有一大段距离,疑惑地站在原地。
他比阮均衣小上一两岁,故而见到阮均衣,都会喊一声兄长。
问完自己的疑惑后,阮祈朝阮均衣拱了手,喊道:“兄长。”
阮均衣嘴角带笑,眉眼柔和。
“叨饶了。”
阮祈连忙摆手:“怎么能说是叨饶呢,兄长日日来,我心中都是欢喜的。”
这样的客套话说一两句就好,多了就太过虚伪了。
阮均衣没再寒暄,而是推着阮觅往前走了一步,来到石桌旁。
出于礼节,阮祈自然是跟着过去坐下。
“兄长与阿觅,方才是在做什么?”他还是再次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有个事情没有说出来。
那就是阮祈刚进院子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硬要比喻的话,大概是与寒冬里呼啸的风一般,含着点怨妇的幽怨呜咽,怪吓人的。
跟走进了什么灵异地方似的。
“刚才?”阮均衣唇边的弧度大了些,很是自然道,“阿觅在唱曲儿罢了。”
阮祈:……
他沉默片刻,忽地心生疑惑。
“那方才唱的是什么曲儿?”
若是自己创作的,那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这般独特的旋律,以前从未听过。
“刚才那首曲儿?”
看着这位兄长的笑脸,阮祈忽地有些不安,背脊默默挺直了,还是点头。
“对。”
“那是吴寒江的落天水。”阮均衣眉梢扬起点很浅很浅的弧度,似乎在说,难道听不出来吗?
吴寒江的《落天水》,阮祈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现在告诉他,方才阮觅唱的竟然是那个落天水?
阮祈震惊了。
他从未想过,竟然有人能把一首心生喜意余味悠长的落天水唱成这个模样。
或许是他脸上的恍惚神色太过明显,阮觅悄然皱起眉。
沉思片刻后,觉得自己懂了他在想什么,便严肃道:“二哥若是还想听我唱就直接说,亲兄妹,不用不好意思。”
阮祈茫然:?
“等会儿可忙?”阮均衣也这样问他。
先前便提到过,阮均衣在鳞京同龄人心中,可谓是神一般的存在。
纵然从进入这个院子见到阮均衣后,阮祈一直都表现得很正常。
可那也是他努力地把自己迷弟的一面压下去了而已。
现在阮均衣这样温和地一问,阮祈就算是有事也立马说没事。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阮均衣温和邀请他:“既然阿觅都说了,你便留下来,正好得空。”
阮祈恍惚地点了点头。
没有发现阮均衣眼中笑意更深了些。
有人留下来听自己唱曲儿,阮觅身上的表现欲瞬间暴涨。
犹如宝剑蒙尘数十载,一朝出剑,必亮锋芒。
她清了清嗓子,唱了段时下谁都会哼两句的《清花缘》里的词。
《清花缘》是明德戏班子在鳞京的拿手好戏,每次一唱,座无虚席。
讲述的也是一个女郎在家道中落后努力奋斗,凭借着自己不屈不挠的精神,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并且在这个过程中邂逅了一个唇红齿白的郎君。
两人的那段感情戏更是缠绵细腻得让看过这出戏的女子都羞红了脸。
有些人就算是喜欢,却因为里面的感情太过露骨,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唱。
阮觅倒没觉得不好意思。
《清花缘》的受众是女子。鳞京的男子里,除了个别喜欢热闹的人去听过,别的都觉得这样小情小爱,不伦不类的戏曲没有意思,不屑于看。
阮祈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
不过《清花缘》流传很广,有时就算走在路上,也能从某家酒楼里,听到他们请来的戏班子在那儿唱。
听着听着,阮祈这个从来没看过的人都对《清花缘》里的曲儿熟了起来。
但是阮觅唱的这个,他完全听不出来是什么。
欢快活泼,被她唱成了幽怨横生。
情意绵绵,听在阮祈耳中则是杀意昭昭。
这、这是什么?
阮祈颤抖着伸出手,企图拯救一下自己的耳朵,“阿……”
但只是刚吐出一个字,阮祈就感觉坐在一边的阮均衣在看着自己。
他僵着身体转过头去,发现阮均衣确实在看着自己。
“怎么了?”阮觅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阮祈有话要说。
她今日已经唱过瘾了,便停下来问他:“想说什么?”
“大概是想说你唱的很好,想再听一首吧。”阮均衣银灰色的大氅在阳光下折射微光,像他这个人一般,有着遮掩不住的雅意清贵。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从阮觅身上,再次转移到阮祈身上。
眼中笑意仿若化作春日溪水,每一处涟漪上都荡着几片桃花瓣。
“是吗?”末了,还象征性地问了问阮祈。
“……是。”
说完这句话,阮祈当即觉得,心,裂开了。
他在痛苦的同时,又感慨道:“没想到均衣兄长处处完美,竟然是个音痴。完全听不出来阿觅唱曲的恐怖之处。这大概也是一种本事了。”
叹气摇头之后,阮祈不好拂了阮均衣的面子,也不好让阮觅失望,便坐在那儿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