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就要拉关山走。
骤然从她嘴里听到“相公”二字,关山愣了下神,脚步未动。
“哎这位小娘子!”老头又换了方位,拦在季妧面前。
“你别当老夫好忽悠,这个马市里的相马人是不少,但多是半罐子水,少有你相公这般能耐的。小老儿我真没有恶意……嗐!实话跟你们说吧,我东家是隋家马厂的,一直想找个懂马的行家,我看你相公就挺好,不如让他跟我去马厂试试?工钱多,活儿又体面,你看?”
季妧越看这人越像个大忽悠,撂下一句“他哪都不去”,一手拖着大宝一手拽着关山,绕过他往前走。
老头还要追,关山忽然回头,沉声肃目“我家娘子的话你没听清?”
老头被他这寒光凛凛的一眼定在了原地,回过神有点莫名其妙。
看打扮就是个乡下汉子,怎地气势这般吓人?凶恶恶冷煞煞的……
而且方才,虽然隔着半截黑纱,他隐约看到,那人脸上似乎疤疤拉拉。
此人不好惹。
但人才难得……老头踌躇了一会儿,到底没敢贸然追上去。
留在原地跺脚叹气“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还是个软耳朵?什么都听娘子的,有甚出息?瞧着是个有担当的,该不会全靠娘子养……”
季妧他们已经走远,但关山自幼习武,五感过人,是以老头的嘟囔一字不漏全进了他耳朵。
他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季妧问。
“没……”关山摇了摇头,“去那边再看看吧。”
季妧给他敲了敲警钟“咱们确实要买好马,但这个好的标准你降低一点……还有,若是不好,咱们去看下一匹就是,不许再说出来。”
这回倒不是怕惹麻烦了,而是怕关山被人盯上。
听关山嗯了声,三人才去看下一家。
季妧发现了一个细节,关山看一匹马,首先是看马蹄。
这大概是职业病。听说军营里相马都是从马蹄子开始的,然后依次朝上,胫骨、膝盖、大腿、颈、头、下巴、眼睛、耳朵、腰、臀等。
马蹄子的好坏是衡量马匹优劣的绝对标准,一匹马便是再出色,蹄子不好,一切免谈。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战马的话,马蹄确实是至为关键的一环。因为长行山地或岩石道路,对马蹄的损害比较严重,即便后续会钉上马蹄铁,对马蹄本身的健全也要求至严。
而民用马就不同了,平坦的黄土地对马蹄子的损伤较轻,所以一般相马都是从头始。
关山显然也知道这点,所以他的视线即便先落到马蹄上,也会强制性移到头部,给季妧从头解说。
就这样走走逛逛看看问问,半个多时辰都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
经过散户这边时,倒是看到一匹特别显眼的。
那马瘦骨嶙峋、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皮毛干枯,毫无色泽,瞧着是匹病马。
这种自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季妧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正要往前走,关山却再次停住。
季妧回头,催促的话未及出口,发现他目光复杂的盯着那匹马。
更奇怪的是,那匹马一直闭着的眼突然睁了开。
这条道人来人往,它扭过头,精准的锁定住关山。
再然后它突然站了起来。
第356章 心口痛
那马明明看上去甚是虚弱,也不知哪来的怪力,在不要命的挣了几下后,硬是把拴缰绳的木头桩子连根带了起来,朝关山他们所站的方位直冲而来。
马的主人是个面容黝黑的老农,半天等不到生意,正蹲那抽旱烟呢,不提防自家的马突然发了狂性,一个劲儿的往人群冲。
这要真撞到人还得了?
老农喊了几声,待想要追,哪里还来得及?
周边的人已经吓得尖叫四散,眼看那马直奔一个高大汉子而去,老农心里咯噔一声,直叹完了完了,这回砸锅卖铁也……咿?
下一瞬,老农惊讶的瞪大了眼。
怎么停下了?
那马堪堪停在关山面前,咴咴叫了声,声音既不高亢也不清亮,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关山已经恢复如常,他看着面前这匹马,片刻后,伸出了手。
那马竟是十分灵巧,半边马脸往他掌心蹭了蹭。
追上来的老农又惊有喜。
“这位客官,没、没惊着你吧?你看,俺家这马,和你还挺有缘,要、要不……”
这老农一看就是个老实人,知道自家的马是个什么样子,说不出天花乱坠的词,一番话结结巴巴。
关山打断他,问“你这马哪里来的?”
老农有些发慌,这人怎么知道马不是他家的?
他连忙摆手“这马确实不是俺家的,但也不是俺偷的啊。几个月前俺去山里捡柴,发现了它,它好像被什么给咬了,都快没气了,还是俺把它牵回家,给它上的草药……俺捡到它时它就这样,也不是俺亏待它,明明伤都好了,喂它干草,吃几口就不肯吃……”
本来捡匹马还挺高兴的,结果是个病秧子,不肯吃食就不能长肉,自然也不能干活,每天还要给它弄马料。
这不,耗了几个月,家里人不乐意了,逼他出来卖掉。
可哪是那么容易卖的?但凡有眼睛的,都知道这马养不成,他连着在马市蹲了近半个月,一个问津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