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说:“嗯,那铺子里还缺人,反正冬天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多做一些事,正好打发时光了,那、那我先回去了。”
看着她跑走的背影,梁实满收回目光,嘟哝:“哪有人靠挨冻干活打发时间。”
他也转身往回走,陈宁柏还在不远处等他。
“谁啊?”陈宁柏好奇地问。
梁实满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便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只是瞧她可怜。”
陈宁柏难得打趣道:“世上可怜的人这么多,你怎么这么好心?”
“你别胡说。”梁实满勾着他的脖子,用铜制的手炉敲他一拳。
那姑娘生活得狠艰难,已经很不容易了,梁实满让他管好嘴巴。
陈宁柏自然不会大嘴巴乱说,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举起来投降:“好了好了。”
后来江安也没有再来找梁实满,住在一条胡同,竟也没有再碰过面,梁实满想她的日子一定过得很充实,她这样努力的生活,会有回报的吧!
梁实满半靠在躺椅上,拿着笔在他的账册上圈圈划划,无意中看到那一笔已经还清的记录,不经想到。
再次见面是一个月后的傍晚。
近日又返来一场寒潮,梁实满不想骑马,蹭了孟纾丞的马车回家,马车停在胡同口,梁实满跳下车,冲着车窗后的人影摆摆手,快步进了胡同。
梁实满带着小厮,顶着迎面来的寒风往前走,听到一条巷子传来车軲辘声音,忙靠墙让了让,等车走。
谁知来人竟是江安。
梁实满知道她姓江,喊了她一声:“江、江!”
推车很大,占了大半个路,上面放满了装着山楂的箩筐,因而江安得要十分用力,她平视着前方,没看到拐角角落里的梁实满,忽然听到他的叫声,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推车往旁边歪去。
梁实满和栗子眼疾手快地跳过去,一人拽着推车,一人护住箩筐,这才没让推车倒下。
混乱中,江安死死地握着推车的木柄,等推车稳定下来,还是心跳加速,惊魂未定。
“没事儿,没事儿,没倒。”梁实满把掉到他怀里的山楂放回去,安慰道。
江安这才看他,呼着气:“好久不见。”
梁实满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是好久不久,一见面就差点送了她一件大礼。
梁实满没有问她怎么收这么多山楂,也没有问她推不推得动这么重的推车,要是可以,谁都想不这么辛苦,只把手炉递给栗子,挽着衣袖:“我来帮你。”
“这怎么能行,你快别动。”江安又要扶着推车,根本没有办法拦他,只能干着急地说。
他这样的人,怎么能碰重活:“这样不好。”
两条木柄,梁实满要过一条,把她推到旁边去:“这有什么的,都是邻居,帮个忙怎么了!”
江安扶着另一个木柄,小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实满不理,他懂她的意思,可他这双手曾经还拿过讨饭的碗,这些活又有什么不能做的?他自顾自地说:“一二三,走!”
一个人推一边,推车很不稳定,摇摇晃晃的,江安连忙听他指挥,推着车往前跑。
推车送到王记点心铺门口,江安进铺子结账,梁实满站在外头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低头看自己的手,白皙的手掌磨得发红,拿过十数年的笔,养尊处优多年,猛地做个重活,还真有些不习惯。
梁实满转头看站在柜台前,认真看掌柜拨算盘,脸上洋溢着期待的淡笑的姑娘,唇角不自觉地扬了一下,意识都自己笑了之后,忙迅速地收敛起来
暗骂一声,笑什么呢!
江安从铺子里出来,没想到梁实满还在,愣了一下,又有些开心,指着铺子门口插着糖葫芦的稻草杆问他:“你要吃糖葫芦吗?我给你买。”
梁实满瞥了一眼红彤彤的糖葫芦,果断拒绝:“工钱结完了?那回去吧!再晚天该黑了!”
江安听话地跟着他的脚步走,看他鬓边的黑痕,下意识地扯了他的衣袖:“你要不要擦擦脸?”
她指指他的脑袋。
推车是江安借的,有些脏,梁实满碰过之后,擦汗的时候全都擦脸上去了。
梁实满尴尬地掏帕子,但掏了半天,没掏到。
每日都是栗子帮他收拾衣物,穿之前栗子会帮他在袖兜里放上一方帕子,好让他取用。
梁实满侧目看栗子。
栗子一惊,他忘了!
不是什么大事,梁实满刚要和江安说没有关系,一方素净的帕子就递到了面前。
是江安的手,和江安的帕子。
夜晚,梁实满盘腿坐在炕上,看了半天书,一页纸都未翻过,他搁下书,抱臂沉思片刻。拿起放在炕桌上的帕子,不是名贵的料子,反而像是从旧衣物上裁剪下来的。
帕子脚边用橙黄色的丝线绣了一朵小巧的凌霄花。
梁实满翻开账册,提笔写。
今日进账,一方手帕。
第127章 番外:梁实满五
江安是临睡前才想起自己的帕子没有拿回来,她的帕子不值钱也没有能看出帕子主人是谁的特别记号,应当不会给她带来麻烦,但只要她想到那是落到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的男子手里,且那人是梁相公,她心口微微地紧缩了一下,裹紧身上的被子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