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再试一次,莹莹光辉忽然落到她面前。
夏蒹起眼,是裴观烛不知何时提着他方才手边的那盏宫灯过来了。
“……多谢。”夏蒹抿了抿唇,对着那点光亮将线引进去,展开手上的棉布帕子,裴府复杂的家纹用以金线绣在上头,清晰可见。
“为何?”
针刚穿透棉布帕子,夏蒹起眼,看向方才说话的裴观烛。
少年面上没有一点温度,他好像才泡完温泉,身上檀香味都浅淡了不少,“你为何要这样?”
裴观烛无法理解。
他又不怕那二人会知道。
少年垂下眼,手抢过夏蒹手里的帕子。
却在即将拿走的一瞬被少女使蛮力拽了回来。
棉布帕子在二人手中绷得笔直,夏蒹生怕拽坏了,“裴公子,你快松松手!”
少女一双杏眼迎着亮,裴观烛与她对上视线,微微蹙眉,松了指尖。
帕子回到手里,夏蒹松了口气,对着光亮将线穿进去。
家纹在少女手中渐渐变成了另一种样子。
裴观烛看着她动作细致的穿针引线,眸中是淡淡不解。
“夏蒹。”
裴观烛喊她,夏蒹抽空抬了下头,“嗯?”
“你讨好我,是想得到什么?”
夏蒹:……
他这句话把夏蒹问懵了两三秒,才回过神来。
“你蹲下来。”夏蒹停了针,看着他道。
裴观烛像是有些不解,好半刻才蹲到了她跟前。
夏蒹憋着笑,从旁边搁着的纸袋里装模作样的偷摸摸拿出个东西,用身子捂着,“裴公子伸手啊。”
裴观烛与她对视,伸出手掌。
少女抿紧唇,在他手心里丢了一根糖冬瓜。
“哈哈哈哈哈……”
头一次有机会能耍他,夏蒹看着裴观烛茫然的目光哈哈大笑出声。
“这是何意?”裴观烛在她嚣张的大笑声中迷惑发问。
“糖冬瓜,给裴公子吃的呀。”
裴观烛看了看这个糖冬瓜,又看了看夏蒹。
“你用这个讨好我?”
“不是讨好你呀!”怎么还总绕不开讨好这个弯了!
夏蒹放下帕子,从纸袋里拿出根糖冬瓜叼在嘴里,“这是给裴公子吃的,是跟你分享的小零食,你吃嘛。”
清甜香味散在鼻尖,裴观烛手心里搁着这根糖冬瓜,微微蹙起眉。
“我不吃,”裴观烛将糖冬瓜丢进夏蒹身边放着的纸袋里,“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我不杀你?还是有其他别的目的?”
“没有呢!”夏蒹看着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裴观烛的世界里好像总是缺点什么,特别讲不通话,“我单纯就想对你好,再说咱俩才是一伙的,我不向着你我向着谁啊!”
一伙的?
裴观烛偏过头,漆黑眼珠一转不转。
骗子。
“这样,”裴观烛面上浮起一如往常的笑,坐到夏蒹身侧,“嗯,就当是这样吧。”
夏蒹没理他,家纹好改,夏蒹又添了几针就弄好了。
“好啦。”夏蒹将帕子叠起来放进自己口袋里,转过头正想跟裴观烛说声告辞,便正巧巧对上对方凑近了的漆黑眼珠。
“怎么?”裴观烛睁着一眨不眨的眼睛问她。
夏蒹被吓了一跳,“……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要走了,跟你说一声。”
“嗯……”裴观烛凑近了她,夏蒹才注意到裴观烛的发间还在往下落着水。
“不过我有件事,需要你去做呢。”
夜色里,少年的声音温柔到不可思议,尾声融进晚风里,夏蒹的心却被一种即为莫名的情绪裹挟。
“什么……什么事?”
“你伸手。”裴观烛弯起眼,唇像染着血一样红的病态。
夏蒹伸出手。
裴观烛从自己衣襟里拿出一样东西,学着夏蒹方才的样子,笑着将东西偷摸摸的放到了夏蒹的手心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蒹面色惨白。
手上放着的,是一把血迹未干的匕首。
是砍了王妈妈手的那把匕首。
“本想着把这只匕首扔了的,可就是冥冥之中总觉得有点用处,原来……用处在这里啊。”裴观烛像是感叹,冰凉的手捧过夏蒹微微发颤的指头,攥着她捏紧了匕首。
“夏蒹,你去把那二人杀了。”
裴观烛笑着说。
夏蒹呼吸发颤,手脚一片冰凉。
“杀?这是裴公子对我下达的任务吗?”
少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裴观烛听着她的话,心中泛起一种好似如兴奋的情绪。
啊,这种情绪。
裴观烛捧着夏蒹的手,放到他自己如今正在疯狂跳动的心口。
如果他能一直都处在这样的状态该多好。
最让他开心的是,这个情绪是他的灯笼,他的夏蒹带给他的。
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他杀人时,打人时,也经常会这样,可往往都会带着一种极为恶心,反胃的感觉。
可是夏蒹带给他的就不会,从来都不会。
因为夏蒹是干净的。
所以她带给他的情绪,也是这肮脏世间里最干净,最令他着迷的。
真的,真的真的好想就这样把她掐死啊。
她的血,她的内里,她的一切,肯定也会很干净,很漂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