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城主絮絮念念,心惊胆战地觑着两人。
斑驳光影在晏凌脸上浮动,衬得他眉眼细致,神色清冷沉静。
在魏城主心惊肉跳的眼神中,他吐出一口气,缓缓站起来,沉然平静,对着魏城主拱手:“给城主添麻烦了,请您带路。”
邬项英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强自压抑着怒火,指尖在桌面捏了捏,在黑红色的漆木桌面捏出几个小坑,半响他重重冷哼一声,也不再说什么,拂袖站了起来。
不知多少人大松口气,魏城主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心里暗骂这次倒霉接了这么俩祖宗,脸上却笑盈盈的,赶紧伸出手:“不麻烦不麻烦,诸君请随我来。”
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站起来,跟着往外走。
众人走到船头甲板,就见天空被烟花炸得已亮如白昼,雾湖幽深宽阔,衬得对面水月镜花阁愈发流光溢彩,姜氏族长姜吉站在亭台正中,举杯遥遥向远处栈道河岸的百姓敬酒。
魏城主说:“多拿几杯酒水来。”
晏凌不怎么喝酒,但今晚已经打扰了人家的庆典,不好这点面子再不给。
侍从恭敬端上托盘,精巧的青铜樽斟着盈亮的酒水,酒味很浓。
晏凌看了一眼,拿起一杯。
邬项英皱眉,他更是滴酒不沾,但看晏凌都拿了,他心里堵气,也面无表情拿过一杯。
姜吉敬完天谕百姓,又斟了第二杯酒向这边画舫敬来。
高远看着晏凌抬了抬手,将杯中酒水饮尽;旁边邬项英也不甘示弱仰起头,喉结上下滚动,生生将烈酒一饮而干。
高远:“……”
他以前以为自家侯师姐已经够奇葩的,现在看来,这几家首徒还更甚一筹,一个比一个不好搞。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掌门王师叔他们总是长吁短叹了
这不是侯曼娥一个人的锅
——下一代首徒都是这么个凶性,三山九门的未来可太难了!
魏城主可能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刚想说珫州酒烈,外人不习惯恐怕容易醉,维持着想劝几人‘意思一下就行’的姿势,呆呆看着晏凌和邬项英干了个杯空。
“……”
“咳!咳咳——”
酒气太冲,邬项英被冲得嗓子辣痛,掩着鼻子止不住地咳嗽,从脖颈到脸颊迅速漫上一层红。
晏凌也微微蹙了下眉,手拿着空酒杯,用指根慢慢抹去唇角残存的酒液,缓了缓鼻息,才把酒杯放回托盘。
“…”魏城主不知道说什么好,赶紧叫人上水,给大家压一压酒气。
正好那边姜吉敬完第二杯酒,端起第三杯酒。
“这第三杯,要敬我姜氏之祖。”
“当年我姜氏之祖,代传天谕,预世未来,更曾辅佐沧澜祖师爷协契天机,守一方太平……”
晏凌抵拳压在唇边,缓和着发热的鼻息,微微垂眸,听了半响,转头对魏城主说:“姜氏曾为天机之族?”
魏城主也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姜吉为什么今晚生辰突然讲这些老黄历,笑着说:“是一直有这么个传闻,据说姜氏宗祖可预知未来世,代传天谕,天谕城也是因此而得名……”
“剑阁旧典,是曾记载过天机之族。”
晏凌淡淡说:“但天机之族不姓姜,而是复姓穆苍,早年诞于虚山,故称虚山穆苍氏,代代隐世,神踪难寻,已数千年不可见。”
魏城主僵在那里。
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遭。
“这…这……”
魏城主哑口无言:“这我却不知了……但姜氏也一直说宗祖可预天机……”
魏城主想了想,试探说:“……也许、也许不止一个氏族能琢磨天机?除了那虚山穆苍氏,姜氏也能预知一二?”
晏凌看了他一眼,淡淡望向姜吉,没有说话。
魏城主心尖跳了一下,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边传出姜吉愈发激动的声音:
“可蒙宗祖之幸,我不才姜氏子,终于寻回了先祖的一件遗物!”
“遗物?!”
“什么样的遗物?”
“姜族长,切莫小气,快拿出来给我们开开眼!”
“好好好。”
姜吉放生大笑:“诸君莫急,我这便揭秘,诸君一看便知!”
魏城主心中不祥之感愈发强烈,他眼看着姜吉豪气一把将酒水洒向湖面。
刹那间,一股浩大澎湃的气机从湖底升起。
那是一道金光,一张薄若刀片、又似浩大如网的金光。
那金光浮出湖底,掠过氤氲蒸腾的雾气,在半空如丝织结成一张首尾相生的双鱼图。
魏城主睁大眼睛,瞳孔倒映着那金光浩渺的符图。
“那是……”
在四周数不清的惊呼声中,他震惊失声:“竟是乾坤阴阳图?!”
所有人都呆住了。
玄鱼相生,阴阳不息
——那是世上唯一能象征乾坤逆转的太极图!真正的上古天机纹!
众人又惊又迷惘,望着那玄妙浩瀚的符图说不出话。
“今日将此纹与诸君共赏,天佑我姜氏!”
远处传来姜吉愈发振奋狂热的吼声:“天佑我姜氏!”
多少人暗暗咂舌。
魏城主听见身后有人低声议论:“天啊,姜氏竟有了乾坤阴阳图,这天机图怕是有万年没现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