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看见告示的学子们,只消一眼便能分出哪些是新入书院的。
凡事站在原地对着告示或沉思或茫然的,八成便是今年新入书院的学子。
而旁的学子似乎已经对这般粗犷的风格习以为常,只瞄了一眼便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穆空青看到告示后也被这直白简略的言语震住了,随后带着些犹疑地问杨思典道:“思典兄,你说的告示,便是这个吗?”
杨思典沉默了片刻,显然也是未曾料到的。
他想起了族兄同他说起此事时,那句“届时你便知晓了”,以及面上带着的神秘莫测的笑。
原来是这个意思。
旁的都不要紧,穆空青只想知道,明日他们究竟在哪儿考试,又应当去哪里找寻考场。
眼看着永嘉书院万事通杨思典沉默了,穆空青的目光便在四周游移了片刻。
忽见人群中有个熟悉的面孔,穆空青眉目舒展,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乖巧的笑意,朝那人迎了过去。
那学子正同同窗抱怨,言道自己这几日沉迷书画,功课上怕是落下了不少,就见一陌生学子拦在了自己面前。
拦路者瞧着年纪不大,还有几分面熟。
那学子努力回想了一下,始终不记得在何处见过这人。
还没等那学子想出个大概,便听拦路者道:“学兄午安,在下穆空青,不知学兄可还记得?”
那学子一听这名字便恍然了。
原来是报榜那日,正巧叫自己遇见的小榜首啊。
就是这人,最是好记,也叫他免了一部分加罚,难怪他觉得这小榜首面善。
穆空青见眼前这人一脸恍然,便知晓对方记起了自己。
他眼下也没同其他学兄有什么交情,想寻个由头搭话都寻不到。
恰好此时有个有过交集的人路过,穆空青自然是要厚着脸皮找人请教一二的。
穆空青见那学子同他身旁之人见礼,见他二人都是携着书本,要去膳堂用午膳的模样,也不多寒暄,直言道:“学兄见谅。空青初到书院,实在是有不明之处,只得厚颜请教学兄了。”
那学子看看穆空青,再看看他身后的那张告示,都不必穆空青说,他便了然一笑:“想必,你是想问我季考之事吧?”
穆空青点头应是,对着这位学子又是一礼。
看来这“明日季考”四个大字,已经是永嘉书院的传统了。
那学子摆摆手:“这也是常事,每年都得这么折腾你们一……啊那不是。”
眼瞧着一句话就要出口,边上的学子拽了一把自己同窗。
刚从齐家堂那儿消了姓名,怎么嘴上还是没个把门的!
那学子被这一拉拉住,及时刹了车,讪笑一声,正经同穆空青解释道:“明日你原本去哪儿上课,便去哪儿参加季考。季考开始的时辰,就是平日里上课的时辰。”
穆空青知晓了这些,也不多耽搁人家,便直接道谢告辞。
却为注意到,那学子在见他松了口气的表情之后,透出了一丝微妙的愉悦。
去哪儿上课便去哪儿考。
穆空青琢磨着,先前见季考又是张贴十甲文章,又是发放五彩带,穆空青还当这会是一桩盛事。
却不想书院这般体贴学子们平日里课业繁重,并不准备在这些事情上折腾人。
从告示到考试,盛事看不出,倒是处处都透着省事。
连带着穆空青他们这些新学子们,也将面对季考的紧张消下去的不少。
一时间,学舍内的氛围都轻松了不少。
第二日,神清气爽的穆空青来到了平日里上课的课室。
还未进门,穆空青便一脸呆滞地停住了脚步。
他身边的尤明澄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手上的半个包子直接滚到了地上。
跟在二人身后的杨思典见他们不进课室,随口便问了一句:“怎的不走……了?”
半晌过后,一贯少言的许宗海发出感叹:“书院有心了。”
课室还是他们往常上课的课室。
从依稀可以窥见的地方也能看到,桌案也还是原本的桌案。
甚至连学子们习惯放置在桌案上的笔墨,也都好好地摆放在原地,未曾动过。
只有桌案的四周,被一个个架起的竹架框住。
而竹架外头,则是用一层粗灰麻布围了三面。
旁的不说,只看这架势,在场至少进过三次科考考棚的学子们,便都有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除却为了采光而没有罩上的顶棚,这被竹架框围住的桌案,这陡然变得狭小压抑的空间,可不就同科考号房一般无二吗?
穆空青坐在自己熟悉的桌案前,四周环视了一圈。
传闻中,教出的三鼎甲能凑出半个翰林院的永嘉书院,果然在科考上很有一套。
第57章 一节莲藕
叫穆空青庆幸的是, 虽然书院依旧只给了一张答卷,一副势要将“落笔无悔”四个大字进行到底的模样,但这回的季考题目倒是正常的。
可能是因着这些日子经史课主讲《史记》的因由, 季考的策论题也是自《史记》中节选出的。
策论题选自《史记·孝景本纪》。
题曰:禁天下食不造岁。
这是汉景帝後二年时天灾人祸, 收成不佳, 是以景帝下令, 禁止百姓不到一年就将所有粮食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