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帝为何要火急火燎地遣人出海?
为何对番邦商船装备火器一事耿耿于怀?
又为何如此重视望远镜?
有一个昏庸荒/淫的父皇,永兴帝在尚未登基的时候,便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爹要做亡国之君。
好容易送走了他那不靠谱的爹,国家又是千疮百孔,永兴帝晚上做梦的内容,又变成他自己做了亡国之君。
哪怕后来窟窿补上了,国家也休养过来了,先帝给他留下的阴影,却始终都没能褪去。
穆空青做的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百年之后再起战乱。
可在永兴帝心里,经历了几次震撼之后,不夸张地说,他觉得若是不将番邦之事打探清楚,做好应对之策,说不准他儿子就是亡国之君。
玻璃之事事关重大,也不是永兴帝一个人便能立时做下决定的。
在穆空青回了翰林院继续当值之后,一队内侍便朝着文渊阁去了。
穆空青原以为,事关军务,上头怎么都得再斟酌上一阵子。
却不想半月不到,便有一靛蓝锦衣的大太监,带着一道明黄圣旨来了翰林院。
穆空青一抬头,还是位熟人。
上一次这位临公公来到翰林院,还是穆空青头一次被永兴帝召见的时候。
临公公也是在永兴帝身边伺候的人,旁的不说,揣度上意那是非常有一手的。
别看这位穆大人此刻官职不显,可若要论起圣心来,这位可堪称一句朝堂新贵。
临公公捏了捏手上的圣旨,面上挂起了十足和煦的笑意:“穆大人好运道。”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便明了了。
这圣旨,十成十是冲着穆空青来的了。
果不其然,穆空青连跳两级,升任翰林院侍读学士,比先前谢青云的侍读还要更高上半截来。
另外,穆空青在户部的兼任也跟着水涨船高。
由户部的一个小主事,成了正五品的户部郎中。
都是五品的官职,正正好卡在参加大朝会的线上。
当然,最重要的可不是参加大朝会。
从五品的侍读学士,原职责是为陛下或诸皇子讲学。
但如今陛下都过了六十了,皇子们也各个人到中年,哪儿还用得着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去讲学?
于是这侍读学士,便成了陛下放置亲信的地方。
一些入朝不久,暂不宜居高位,却极得圣心的青年才俊们,能得了这个位置,便方便了陛下随时传召。
都能够常伴圣架左右了,前程又何须多说?
这升迁速度,莫说是张华阳这等还蹲在原地熬资历的了,就是谢青云在听了消息之后,也不由叹了口气。
可穆空青本人却没有众人想象中那般春风得意。
永兴帝并非随心所欲之人,若要给穆空青记上一功,大可以在吏部考评时让穆空青正常升迁。
可如今却是直接下旨,将穆空青提到了侍读学士的位置上,那就必然还有旁的用意。
尤其是这户部兼任之职也跟着水涨船高了,便更显得穆空青此次的升迁并不寻常。
不过到底是升了官,怎么算都是喜事一桩。
穆老二和孙氏的欣喜自不必说,连平日里每次练字都要穆空青盯着的穆空柳,都主动钻进书房捏着笔,给秦以宁去了封歪歪扭扭的信。
穆空青在休沐时拜访了上官和座师文大人,并在家中设宴,约了几位交好的同僚喝上几杯,
这是必要的人情往来,哪怕穆空青本人不欲招摇,也是不能少的。
谢青云和沈桥等人倒还好,张华阳却是一脸痛苦。
“你是不知晓,你这一升迁,我爹这几日是看见我就来气。我都快不敢回家去住了。”
穆空青摇头,顾及着旁人在场,没同张华阳说得太多,只道升迁太快也未必是好事。
而且,这玻璃工坊可以建成,中间也有张华阳的一份功在。
那琉璃匠人的来历,必然瞒不过永兴帝。
以永兴帝的性子,张华阳在吏部的考评是差不了的。
可也只这一句,便叫谢青云听出了端倪。
谢青云笑着应了声:“于庸人而言是如此,于师弟而言却未必。”
穆空青觉得谢青云话里有话,说不准是知道些什么。
穆空青望过去,却只得了谢青云一举杯。
不过很快,穆空青便明白谢青云当日所说的“未必”是何意了。
就在穆空青头一回受诏入宫讲学时,便被永兴帝问起了玻璃工坊之事。
没得永兴帝的准话,穆空青手上的玻璃工坊如今还是只有一个小炉窖,每日能产出几块面积不足一平米的玻璃,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永兴帝听后,话语间也带了几分笑意:“朕听闻你家也得了海引,此次出海,可要装配上这新式琉璃?”
穆空青立刻顺杆接话:“自然是有这心思的。只不过此物到底还是琉璃,若是从京城南下,只怕路上东西易碎。内子曾言,若是能直接在东南一带也建起炉窖,届时无论是自用或是售出,都要方便许多。”
秦以宁这会儿人都在东南港口呢,哪儿来的什么言不言。
只是朝廷命官不得经商,穆空青说话也必须得扯上秦以宁的旗子。
永兴帝闻言更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