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在小腹,伤口感染,只怕时日无多。
漠北军群龙无首,北蛮却是精锐尽出。
如今何将军麾下几位副将只有仰仗高墙勉力支撑,苦守城池的份儿。
若非如此,文大人也不会为一修补城墙之物甘冒如此风险。
两人一路沉默,任由北风从耳旁呼啸而过,进了庄子之后更是半句废话也不多说。
穆空青知晓那烧水泥的炉窖在哪儿,甚至等不及管事带路,便直接引着文大人向那儿去了。
此刻守在炉窖旁的蒋大瞧着怯懦,实际上却是个机灵的。
他早上得了吩咐,便知道自己这一炉是烧对了。
将那剩下的水泥依言铺平之后,便又开始了烧制。
穆空青带着文大人进来时,新一炉水泥灰刚好出炉,正待研磨。
蒋大一见穆空青带着位通身气派的大人来了,两人又皆是一副急迫的模样,自然不会再凑上去寒暄。
“小的见过主家,见过大人。那水泥就铺在哪儿。这是调成砂浆的,这是只掺了水的。”
文大人见地上铺着两块麻布,上头铺了灰色的水泥。
其中一块便如蒋大所言,已经被调成了砂浆,瞧着有凹凸不平的颗粒。
而另一份则如穆空青早晨带来那水泥块差不离,比边上那个平整得多。
穆空青蹲下身摸了摸,还未干透。
“这东西在这儿晾了多久了?”文大人问道。
蒋大挠挠头:“早晨主家吩咐了,我便给晾上了。就是调砂浆时费了些时辰。”
从穆空青离开庄子,入宫求见,再到文大人与穆空青一同回到庄子上来,中间拢共不过两个多时辰。
文大人也学着穆空青的模样,摸了摸地上尚未凝固的水泥。
从软硬程度也能大致判断出,此物已是半干状态。
要等到完全凝固,只怕也要不了多久。
穆空青主动开口道:“此物调成砂浆,可以修桥铺路,或抹在墙面上。结实耐用,也节省一些。若是直接掺水,便用来粘合砖瓦,比糯米砂浆干得更快,却同样牢固。”
文大人忍不住捋了把胡须。
良久,文大人深深吐出一口气。
“等。老夫便在这儿等着。两个时辰内,若它当真凝了,你便随老夫觐见陛下。”
事实上,这薄薄一层水泥板,甚至都用不上两个时辰,便已经凝实了。
穆空青令蒋大带上了那两块水泥板,又将新研磨出的水泥粉装了一袋。
两人火急火燎的来,又带着人风风火火地走。
而此时,新的军情急报,宫中的永兴帝急召内阁大臣议事。
文渊阁值守的小吏见文大人出宫许久未归,也无人知晓所为何事,已经急得满头是汗,只能徒劳地在宫门口等人。
是以穆空青和文大人刚一到宫门口,话都没来得及说,那愁眉苦脸的小吏便直接迎了上来,张口便道:“大人,可不好了!陛下正召诸位阁老去御书房呢,您可赶着些吧!”
文大人此刻心情正激荡,闻言便瞪了那小吏一眼:“说什么胡话!怎的就不好了!”
不待小吏多说什么,文大人便对穆空青道:“刚好,你随我去见陛下。”
穆空青闻言,有转身同身后跟着的蒋大道:“你便在宫门边守着,一会儿若有传召,记得手脚麻利些。”
蒋大乃是奴籍,跟着主家到了紫禁城外头,便已经是两股战战了。
再一听穆空青的话,传召?莫不是他还能入这紫禁城不成?
蒋大连手都是哆嗦的。
他想想家中的女儿,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重重地点头应下。
紫禁城内自然不可失仪,文大人就是再急,也只能将脚步放快,带着穆空青向御书房赶去。
待文大人带着穆空青进入御书房时,御书房内的氛围已经凝重得仿若山雨欲来。
今日刚刚通过鹰隼送抵京城的军情道,漠北城的城墙,破了。
而北蛮攻城所用的火/炮,甚至比边军所用火/炮更胜一筹。
冬日里北地边关守城,素来都有在城墙之外浇筑冰墙的习惯。若是城墙破损,也只能用冰添补。
虽然破得快,但重新浇筑起来也快。
这也是北地边城在冬日里作战的优势。
只是浇筑冰墙也是需要水的。
可北境的冬天只有冰雪。
要筑冰墙,就得先将雪烧融,再浇筑于城墙外,等它凝结成冰。
北蛮的火/炮无论是从威力还是从射距上来说,都比大炎现有的火/炮更胜一筹。
尤其北蛮也不将炮口对着城内,他们就专轰城墙。
两下,只要两下,就能将浇筑了冰层的城墙轰开一个大洞。
也幸好如今漠北还在严冬,只要有足够的水,填补冰墙并非难事。
只是这样用冰墙耗下去,漠北城内的积雪能够支撑多久?燃料又能支撑多久?
一旦燃料耗尽,漠北城内的普通百姓,在零下几十度的低温里又能活多久?
北境地广人稀,北蛮又以骑兵为主,行军速度极快。
为防调虎离山,周边城池的驻军绝不可能妄动。
而除却与北蛮接壤的那几座城池外,能够调出兵力的,距离漠北城最近的,便是西北边军。
可从朝廷下令,到调度粮草军需,再到西北守将点兵驰援,这中间耽搁的时间,足够漠北满城百姓死上几个来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