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阔秋又想起了先前同她商议的事情,世家大族的子弟,多半都要早早在家延请名师教习,彦昭眼看着年岁大了,世子不世子的还是其次,让他有了嫡子名分,尽快开蒙才是正理。
总让许松蓝躲在宫里不出来也不像话,且这样一来,彦昭的前途也是被拖着。
澹台阔秋便道:“无论如何,臣妻身为命妇,也不该在宫中留宿这样久……”
“岳父说的是,但是阿雁那里……”褚霖犹犹豫豫,“若是岳父实在想念,不如过几日休沐时再入宫见见?或许岳父亲自去劝阿雁更合适些。”
这意思是褚霖已经劝不动了?澹台阔秋不由觉得好笑,从前也不见澹台雁这么能粘着母亲,随即他又想到韦氏之乱的事情。
眼下崔氏才倒,澹台氏身为外戚,本该尽力避嫌,或许这也是褚霖相劝澹台雁的缘故。
澹台阔秋的心沉了沉,但皇帝都已经这么说了,显然也是没有旁的办法,也只得等到休沐时再说了。
且褚霖说澹台雁曾经给他送过信……
或许澹台雁留许松蓝在宫中,也有旁的意思。
澹台阔秋念着那封没看见的信,同褚霖再说过几句话便告退了。
褚霖目送他出去,点了点桌案,拧着眉不知在想什么,没过一会儿便说要去梧桐殿。
帝后已经许久没有说过话了,前次去过裴府之后,两人更是待在明德殿和梧桐殿各过各的,从不往来,也不让人通信,许松蓝在宫中暂住的事情,也并非是由澹台雁告诉他的,而是宫人通报的。
行宫里头早就众说纷纭,现下皇帝终于肯探访皇后,却又是在与晋国公长谈之后,阖宫宫人自然又是另一种心思。
褚霖走下软轿,也不让人通报,独自走进了梧桐殿,才刚靠近门前,便听见里头一阵笑声。
里头澹台雁和许松蓝正说着话,母女俩不知说到了什么有趣事,笑得丝毫不顾及旁人眼光。
褚霖在门前静静等了一会儿,听见里头许松蓝惊呼一声。
“天色都这么晚了,陛下也该下朝了吧。”许松蓝向澹台雁告退,又道,“说来臣妇在宫中借居这些天,还没有机会向陛下道谢。”
澹台雁的声音中还带着笑意:“阿娘只管住着就是,又不费什么地方,陛下人贵事忙,也不会在意这些。”
在行宫中待了这么久,许松蓝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出了女儿与女婿之间的问题。
可她不大明白,上回两人游幸晋国公府别苑时还是手拉着手,一刻也不肯分开的模样,怎么一转眼,竟都压根就都不来往了。
褚霖不来梧桐殿,澹台雁也从不提要去明德殿,自许松蓝来了,她更是日日都要粘着母亲,整日每个正形,像是压根忘了宫里还有个皇帝。
年轻的夫妻,总要有绊口角的时候,但再怎么着也不能彼此不闻不问,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啊。
许松蓝自己的事情不顺,也不想因此影响了澹台雁同褚霖,听见澹台雁这样说,便觉得不大满意。
“陛下事忙,娘娘身为皇后也该多关照一二,不说在朝事上替陛下分忧,这天见着冷了,送个炭炉衣物总是应当,也不是叫你去伺候人家,但总该多用几分心思。”
妻子若是敬爱丈夫,这些小事都该是随心而为,也不必刻意强求。
澹台雁冷哼道:“陛下贵人事忙,他既抽不出空来梧桐殿,我又何必去搅扰他,反倒令人不快。阿娘放心,陛下何等金贵的人物,玉内官亦是比我妥帖得多,我能想到的事情,玉内官都能想到,我想不到的事情,玉内官也都会办好的。”
照着这么说,褚霖何须立她为皇后?怎么相比起澹台雁,玉内官倒像是个贤德的内助。
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许松蓝不由蹙起眉,但这毕竟是小两口的事情,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劝解太多。
外头玉内官听不下去,轻咳两声道:“娘娘,陛下来了。”
怎么每次背地里说人都能被听见!
澹台雁下意识起身,许松蓝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也连忙起身向皇帝行礼。
欢声笑语戛然而止,褚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玉内官,牵起儒雅温和的笑,风度翩翩地踏进屋门。
“岳母不必多礼,朕近日前朝事忙,不曾前去请安,还望长辈不要见怪。”
他姿态做得足,澹台雁却不以为然地别过脸轻哼一声。
褚霖讶异地看向她,又带着些尴尬地看了眼许松蓝,许松蓝连忙让褚霖不必行礼。
小两口拌嘴,许松蓝杵在中间比两人更加尴尬,只朝褚霖道了声谢便忙不迭地走了。
人都走了,澹台雁站了一会儿,褚霖什么也没说,只一双眼睛沉沉地瞧着她。
瞧什么瞧,一声也不吭,杵在门前当门神啊?
澹台雁懒得理他,一屁股又坐了回去,东摸摸,西摸摸,她也没什么事可做,只是不想理会褚霖,又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失去了十年记忆,尚且还能耍耍小孩子脾气,可褚霖却没有这个机会。
前些日子的气性过去了,连他自己都为自己的幼稚而感到惊异。
褚霖轻叹一声:“阿雁,今日散朝之后,晋国公来问起国公夫人的去向了。”
第61章
澹台雁动作一顿,但仍是没有看他,只盯着指尖边上的雕花刻纹,像是能从上头研究出什么金科玉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