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鞋子,慢腾腾地走到了外间,如同犯了错一般垂肩耷拉着脑袋立在他的几步之外,愧疚心虚的小声道歉:“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热气氤氲的茶洗中,童之夹了个杯盏放置在茶盘上,只轻笑道:“听十七说,你是在房门外喝的酒,难道不就是想给我添麻烦?”
乐云闻言,以为他在讽刺自己,心底一瞬难过了起来。
她果然还是不行的,是完全没希望了。
想到这,她以良久的无言来缓和情绪。
童之提起茶壶,在茶盏中缓缓倒入茶水,才倒七分满,止住那一瞬,便听到她声音略显压抑的说:“那、那我以后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
听出了她的语调有些不对,放下茶壶的手一顿。
茶壶放下,转头抬眸往她望去,只见她低低垂着脑袋,有一滴眼泪从脸上滑落。
略一抬眼,便见她泪眼汪汪的,好不可怜。
……
童之沉默了几息,琢磨了一下自己是否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他放柔了声音:“哭什么?”
她倔强的道:“我没哭,只是这刚睡醒的时候,眼睛会湿润罢了。”
说着,连忙叹气手,用袖子摸去眼泪。
童之也不点破她,递给她帕子。
她瞧了眼帕子,可愣是没接。
只一眼后,就收回目光转身朝着门口缓步走去,瓮声瓮气的道:“我走了,以后不会来打扰你,更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才走到门口,正欲打开门离去的时候,身后的童之却是语气温和的挽留:“不妨陪我喝一杯茶再走。”
“不了。”她说。
她抬起手,打开了房门。
正跨出去,却听到后边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气声。
她没有回头,怕自己一回头就更舍不得了。
可下一瞬,手腕却是被熟悉的手掌裹住,拉住。
她脚步一顿,心头猛然一颤,低头望向那抓着她手腕,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
顺着那手缓缓转身,抬头望向童之。
童之望着她,茶色的眸子隐隐流转着淡淡的柔光,让她心头猛然颤动。
她发现,她不禁喜欢他拉着她的手。
也喜欢他的这双眼睛,很漂亮,很温柔,给人安全的感觉。
果然,她就是舍不得!
她在绝境中待过后,第一次喜欢的人,除去道德这一点是她的底线之外,其实她不在意他是什么样的人。
或是男人,或不是,或是扮成男人的女人。
她都不在意。
“你别别这么拉着我,也别这么看着我,我、我会舍不得的!”
她憋着眼泪,泪汪汪的往着他,好似被他丢弃了,又害怕他再给她温柔。
“若是真的这么喜欢我,不该再努力一下?”说罢,童之上前一步,拿着帕子细细为她擦净了脸上的眼泪。
乐云傻愣愣的,好似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努力了,然后呢?”她茫然的问。
童之不语,把她拉到了桌旁才松开她的手,把倒了七分满的茶盏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坐下,喝茶,醒酒。”
乐云红着眼看了眼他,又低头看向桌面上的热茶。
许是没有醒酒,又有些晕乎乎的,所以也就听话地坐了下来,端起茶盏,小口饮茶。
杯盏中的茶水饮进,放下杯盏后,童之又提起小壶给她斟了茶。
望着红褐色的茶水缓缓入杯,他说:“男女情爱不长久,考虑清楚若是跟了我,会有哪些问题,考虑清楚后再下决定。”
乐云抬起头,小模样一片茫然:“哪些问题?”
童之抬眸看向她,轻悠悠的道:“一辈子没有离开的机会,更不能再嫁旁人。”
话落,在她开口前他又是略一抬手,止住了她要开口说的话。
“别急着应我,认真考虑两日再给我答案。考虑是否能耐得住寂/寞?是否能一辈子接受你的夫君是个残缺的人?是否感情一辈子不会变质?是否能接受得了我有可能因身体的残缺导致性子与正常人不一样?若是这些你都不能坚持下来,那么你的下半生只会痛苦不堪。”
童之很有耐心,把这里头的问题一点一点掰碎了说给她听。
这些话乐云是听进去了的。
也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便是她若是都考虑过了,他便接受她的情意。
心跳在那瞬间犹如敲击着铜鼓,咚咚咚地作响。
激动的心绪逐渐缓和后,乐云觉得自己将来定是不会后悔的,但她没有当即回应,因为那样太不负责了。
童之让她认真考虑,那他自己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了。
那也意味着他一应下,便一辈子不会后悔,所以他也希望她能认真且慎重去考虑这些问题。
乐云似想通后,所以乖巧地点了点头,应道:“好,我认真考虑两日后再来寻你。”
想了想,她又小心翼翼地抬起水眸,小声问:“你不会走了吧?”
童之一愣,随即一笑:“不会,我会在这等着你。”
闻言,她似乎见到了希望,瞬间破涕为笑。
她轻吸了吸气,又问:“那我还能再坐一会吗?”
童之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是黄昏,沉吟了一息,道:“只能再坐一会,不然天该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