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梨花仔细分辨了一下,身上的衣裳看起来是对襟衫,但腋下其实还有一条系带。她试着把上衣穿成交领的形态,似乎也是一种可行、并被大众所认可的穿法。
对穿交,梨花听茉莉提到过,永乐钱氏墓中出土过相关的文物,那这大概率就是明朝。
明朝的夜晚,小河上的船只,以及身上应该是茉莉的防风斗篷……梨花顺着甲板绕到船头,轻轻扣了扣门。
“姑娘醒了?”
开门的却是位披着衣裳的老婆婆,她上下打量了梨花一眼,笑容略显欣慰,“刚好我这炉子里还温了一碗鱼汤,姑娘既然醒了,倒不如先把那碗鱼汤喝了补一补精神。”
见梨花点头,伸手就把梨花拉进了自己房中。
“这世道的确混乱,当姑娘却不可因此轻生啊……”老婆婆絮絮说着,自把鱼汤端上桌,放在了梨花面前。
梨花赧然一笑。
看来自己是掉进了河里,刚好被这位老婆婆撞见、发了一念善心给救了上来。
“婶子,您可还见有别人?”
梨花抿了几口,见那婆婆目不转睛只盯着鱼汤看,便猜这碗鱼汤并不是什么刚巧剩下的。
恐怕是她赖以为生的口粮,炖的并没有什么味道,甚至还隐约有一种酸涩的口感,可还是愿意拿出来分给落水后的陌生人,于是梨花以无心下咽为理由,将碗放回在了炉子上。
“还有别人?”
老婆婆神色吃惊,“我就在这条河上打鱼,只见你从那桥上掉了下去……姑娘,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顿了顿,又忧虑起来,“看你穿着与乡下不同,可是那顺天府要大乱?”
顺天府……果然,明朝。
梨花了然。
只是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年份,顺天府里又有怎么样的事情,竟然能叫乡下也提心吊胆起来。
而且,茉莉的防风斗篷还在她这里,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这个时刻又在哪个时空当中……她下意识去摸衣兜里的手机,然而摸空后才想起来,自己的衣裳已经被换掉了,手机恐怕也进了水,不知道能不能再用。
只是,她怎么不知道茉莉出去的时候还带着防风斗篷?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却还得对老婆婆挤了个笑,“无妨的,婶子。”
或许是这个笑太难看了,老婆婆叹了口气道:“都是苦命的女人,在我面前,你也不必要强装做什么……总之这世道,天下太平时要女人妆点,但凡有了什么祸乱,抛头露面的,永远都是咱们女人,身份贵贱又如何,总是不能幸免的,因而咱们私底下,倒还是说几句体己话的好。”
似乎是个有故事的老婆婆。
梨花想多打听几句,可有一心惦记着自己的衣裳以及其他人的下落,只好在匆匆聊过几句后,开口问道,“婆婆,我之前的衣裳……”
“在,都在。”
老婆婆闻言,转身从架子上拿过了几件衣裳,接着又在床头拿起了一个罐子道,“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先前忽闪忽闪地亮着,因沾了水,我怕你是为了替金英报信儿耽误了什么,故而放进这里头吸着潮。”
原来是个米罐子。
梨花接过罐子揭开,见自己的手机正不偏不倚插进了米堆里头。
这不是巧了?她拿出手机,见屏幕正常亮起,不由就笑了一声,“多谢婆婆。”
接着她一顿。
明朝,金英?
“姑娘,你现在可有什么要说的吗?”老婆婆小心翼翼开口,问了一句。
“您是金英的……”梨花也看过去。
如果这部分历史没有记错的话,明朝嘉靖年间有一场壬寅宫变,老婆婆提到顺天府,又刻意说了金英的名字,那大概率是与壬寅宫变有关。
“我不是金英的什么。”
老婆婆叹了口气,“我女六岁入宫,宫里给起了个名叫春景,先前写信来,提过金英的名字。我想去顺天府找她,却不知道要找谁才能行。来这一路上听了不少闲话,有人说宫里处置了些谋逆的宫女,我又听到了金英的名字……见你从顺天府的方向来,穿着又与我们不同,所以才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梨花记得,壬寅宫变并未成功。
十几位宫女,连同当时侍奉的曹端妃,一起被押到西市斩首示众。
她不知道春景结局如何,倘若与杨金英交好,参与其中,恐怕现在也已经是一缕幽魂了。每每到了这种时候,梨花总是痛恨自己的浅薄,如果当初再刻苦一点,或许现在哪怕是为了酬谢那口鱼汤,也能给这位老婆婆一个准确点的消息。
“看样子姑娘也不知情。”
老婆婆叹了口气,从开门那时起,一直扬在脸上的神采也一分分暗淡了下去,“罢了罢了,我还是上顺天府好好打听打听,她倘若有心,总是要出宫来认我这个老货的。”
“婶子您别急。”
梨花见状,赶紧安抚道,“我此刻不说,是有我不能说的道理,今夜您好生歇着,我明儿一早必然给您个答案。”
梨花心里也实在唏嘘。
因为老婆婆的几句话想到了壬寅宫变,接连又想着自己这些人为了暗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奔波在生死之间……如今进了另外一个时空当中,空带着一身斗篷,却不知道他人下落,甚至也找不到回去的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