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正想做的是，让那些原本读不起书，不知道读书为何物的人读上书……但那真的太难太难了，我尝试过无数回，我免去他们的学费，提供纸笔给他们，但他们依然要负担沉重的劳作，要养家糊口。”
“我甚至尝试过给钱让他们来念书，只要他们识字，就奖励他们钱财粮食……”
不知何时到来的季昌明听到这里，摇了摇头，在季云台身侧坐下来：“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财帛动人心，利益本身毫无贬义，但一旦存在利益，就会引发各种问题。
季云台听到季昌明的声音，苦笑了一声：“是……昌明兄果然比我更懂人性。”
季昌明悄声说了一句：“我不是懂人性，我是懂钱……也差不多。”
季云台对季昌明和季星燃说：“我发誓为之奋斗终生却始终毫无进展的事，如今却让燃丫头给做成了……我有生之年，哪怕在书院，都未曾见到这般男女老少聚在一起，求知若渴的样子。”
书院里学生跟先生，或者书童，那都是想读书能识字的人，但总有些洒扫的下人杂役，即便身在书院，也对读书一事嗤之以鼻。
垂髫孩童们来读书，并不明白启蒙的含义，只是被父母族人送来，说别人都这般做。
他们念着书，却未必想念书，未必渴求书中的道理经义。
黄发老人们不愿读书，自认已暮薄西山，再学也无用。
“但是，你看……你看现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他们脸上的激动、渴求，他们追着朗读的人，自发跟读的模样……就是我梦想的模样啊！”
第280章 让天下人读天下书
季星燃刚开始不太理解季云台的激动，但是听季云台说完，才渐渐明白过来。
季昌明与季星燃对视一眼，从彼此眼里都看出来了对方的意思——季云台其实才是那个真正有大义的人。
季昌明低声与季星燃说：“我虽不觉得我爱财是错，但是季云台这般的人，才是心怀天下的人。”
季星燃此时才想明白：“难怪之前甘田元他们对季三先生那般尊重，但也没听说季三先生考学当官什么的……他根本就志不在此。”
季云台真正想要的，是天下人读天下书。
季云台对着季昌明跟季星燃激动难掩，不住地说道：“昌明兄，你跟星燃丫头实在是高义，能让这么多人愿意读书，想要识字，我看这报纸上还有些道理经义，兼之图画，着实做到了雅俗共赏……”
季云台说：“尤其是这纸张笔墨如此之昂贵，你们竟然愿意舍得以这么高的成本来惠及普罗大众，实在是让我五体投地……”
这话说得季星燃跟季昌明都不好意思起来了。
季云台明明这么一个清高的读书人，怎么夸人的时候这么狗腿子呢……
季星燃连忙说道：“这个没多少钱的。”
季云台摇头：“星燃丫头你不用骗我，纸张价钱如何，笔墨损耗如何，关键是这抄录所耗的人工如何，我都明白的，你们不必太过谦虚……”
季星燃：“……我不是。”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她没谦虚。
说起这个，季云台倒是收敛了笑容，突然十分严肃地喊了季星燃的名字：“星燃侄女，你其他都好，唯独这件事做的不对。”
“什么不对？”季星燃傻眼，咋了？
季云台表情严肃地说道：“我听继舟跟炒米说你今日足足准备了五百份报纸……虽我不知道你是找了什么人誊抄绘制的，但这等事我合该出上一份力的，你怎么能漏了我呢？我虽然如今执笔少了，字体比不上你这报纸上的，但应该也不会丢丑。”
季云台虽然激动，但脸上明显还是有些“这报纸上的字怎么比我自己的字还好”的失落。
他以为季星燃是嫌弃他多年不执笔，所以才不找他誊抄的。
“啊？不是，这个不是人工誊抄的，是……是印刷的。”季星燃赶紧解释道。
顺便说了一下她找季云台的意图：“另外这件事我确实想到了季三叔，但不是让季三叔来帮忙誊抄的，我是想让季三叔做报纸的主编。”
大虞朝也有翰林院，负责编纂摘录各项书籍书册，主编这个词儿对季云台来说不算陌生。
但眼下，季云台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印刷？如何印刷？西宁城应该还没有什么印坊吧？活字印刷板应该也没有吧？”
季星燃看了自家老爹一眼，有些无奈——这季三先生也忒认死理，求知欲太强了。
季星燃只能含糊解释道：“是没有印坊，是我招的一个……雕刻工人，他雕刻的木板印刷的。”
比起来活字印刷，木版印刷更加原始一些，但耗费也更大。
果然，季云台脸上的钦佩更加明显了，问道：“没想到西宁城还有这般人才，这木雕的功夫不说，这字体着实是好，大小均匀，粗细适中，虽然有些工匠气的刻板，但这一手小楷，可以称得上是书法大家了。”
季星燃心道，那可不么，手机系统自带的字体当然能够做到大小均匀，粗细适中，也自然不如人写的随意，会带着刻板的感觉。
“……唯独就是这画丑了些。”季云台提出批评。
季星燃：“……”
好家伙，整份报纸她最得意的就是她自己的那几幅画了——毕竟其他字体都是手机系统带的，也不用她亲自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