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想法，在他无意中扭过头去，和窗外的另一双绯红眼睛对上视线时，顿时烟消云散。
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人体的应激反应。
单纯是因为，他的大脑在那一瞬间被这只虫王的精神入侵，只花了一息，就完完整整地操控住了他的意识。
人类的精神，在虫族面前简直就是纸糊的。
陈湛的身体变得平板僵硬，眼珠转动，光彩消失，只剩下一片空洞。
虫王对他下令。
【回到人族星球，打开防御结界，给我们制造缺口。】
“是。”陈湛如人偶般僵木着。
……
死亡星域的战斗接近白热化。
双神交战的这一颗星球，已经被三次摧毁，如今与其说它是星球，不如说是无法聚拢的陨石堆。
或许是记挂后方的子民，或许是没有完全适应恢复后的力量，云柚一时落入了下风。
黑龙盘旋入云，四爪撑在陨石之上，尾端卷起，把银发的女子送到眼前。
龙尾很大，鳞片构成了祂坚不可摧的天然防御，那条龙尾只是一摆一卷，就将露出空档的云柚紧紧锢住。
云柚撑开眼皮，看着把自己全身都缠绕进去的龙尾，她只剩下头和一只手露在外面，上身还被龙尾不断压迫着，逼她吐出肺部的空气。
龙尾一收，她被带到了高空，和黑发的男人目光交汇。
迟无许久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撑着脑袋，在云柚被龙尾抓住后就一直愣神。
他们离得越来越近，近到云柚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迟无的喉结似乎无意识滚动了一下。
危机感陡然逼近，云柚的天灵盖一凉，她不再故意藏拙，权杖上猛地爆发出小太阳般的炽热光芒，强逼着龙尾松开，接着她权杖横空一扫，那股爆炸接二连三地延绵开来。
几乎要窜入她毛孔里的丝丝缕缕红色能量就此溃散，迟无咂了下嘴，眼里是明晃晃的失落：“真可惜……”
云柚被龙尾缠住时，那不能动弹的、随他支配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她故意露出那副姿态，简直是故意在引诱他主动放开内心的禁制，她清楚他的弱点在哪里。
只是她还是小觑了虫族刻在基因里的掠夺欲，一旦被祂们发现了猎物的虚弱之处，祂们会把自己的精神直接灌输进去，直到猎物的大脑和身体都变成完全符合祂们的形态。
云柚重新撑起护罩，她飘在莹亮的白色光团中，脸色也不太好看。
“你比我想的还要变态一点。”
“承蒙夸奖。”迟无皮笑肉不笑，“你有胆子用自己来做诱饵，就没有想过阴沟里翻船的可能？”
“但凡你失手一次……”可就已经变成他的东西了。
她反应太快，他的精神力没有侵入进去，但她也没能击中黑龙的头颅。
战斗陷入了胶着状态。
云柚握着权杖，嘴唇抿得平直，她在不断思考剑走偏锋的可能性，而迟无倏地转了下头，目光眺向陨石堆外遥远的宇宙。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说。”迟无笑吟吟地双手合起，“活着的虫王还有三个，骨蜂王在前线和你们元帅作战，剩下的双蛇王，你猜祂们在哪里？”
“……”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云柚的眸光沉了下来。
“现在这个时间，差不多也快了吧。”迟无抚着下颌，若有所思道，“不怕后院失火吗，女神大人？”
回应他的，是一道骤然射来的光束，那威力太强，生生把黑龙的鳞片贯穿，皮肉翻卷。
迟无吃痛地嘶了一声，他抬起头来，只见云柚的神色平静得可怕。
“再多的话，还是留在你成为俘虏之后再说吧。”云柚半点没有被他刚才的发言动摇，淡淡道，“放心，到那时我会好好听的。”
至于现在，她权当耳旁风略过了。
并非是云柚不相信他的话，更不是她不在乎自己的子民。
很简单，不过信任二字。
她信任自己的子民能处理好危机。
……
没有人发现陈湛的不对劲。
他“劫后余生”，逃到帝星，满身狼狈地被教院塔接走时，他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医护人员强行把他按在床上观察治疗，谁料引起了陈湛激烈的抗拒。
“我不需要……”他哑声说，“我的身体很好，现在不是耽搁时间的时候，我要立刻回到工作岗位，这么紧要的关头，我不能缺席……”
“女神会称赞你的奉献精神的。”
突兀闯入的声音，让满脸为难的医护人员一顿，随即露出“得救了”的神色。
池灵均倚靠着门框，对向他看来的医护人员点了点头，后者低着头，匆匆退出了这间病房。
陈湛的身体被各种检查仪器困缚着，他只能用眼神传达内心的恳切，想让池灵均明白他的心理。
池灵均走到病床边，好似不在意地扫了一眼检查仪器，温声对这个死里逃生的下属说道：“你刚从钢牢星回来，还遭遇了虫难，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陈湛拼命摇头，“我一点事都没有，求求您了池先生，我根本无法心安理得地躺在病床上。也请不要浪费医疗资源在我身上。”
池灵均叹了一口气：“就这么想重回岗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