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还有不过十日的时间,玉衣坊却偏偏在这时候缺了布料,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大夫人存心为难大姑娘,到时候虽然丢的事谢府的脸面,最后背锅的却还是大姑娘。”
绣云冷笑道,“王氏为了一个府里一个中馈,竟然用这样的法子,不顾脸面地祸害……”
“绣云。”谢安微微蹙眉。
绣云立马住口。
谢安搁下笔:“谢府里隔墙有耳,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庶女,没有势力没有帮衬,更需要谨言慎行些。”
绣云低着头,闭口不言。
谢安温声道:“好了,将药碗拿出去吧。”
绣云点了点头,捧着药碗走了。
谢安低头看向纸上的精致小巧的花灯模样,小心地放到一边晾干。
接下来她要赌的,是个或许会影响她下半辈子命运的赌注。
“大姑娘!”
谢安在屋内已经听到绣云在院外的叫声,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明明后厨离这里还有些远,来回至少也要一盏茶的功夫,现在却恰恰过去了片刻功夫。
她站起身推开门,刚好撞上小跑回来的绣云。
“大姑娘,崔家来给二姑娘送婚书了!”
谢安纤软的睫毛轻轻落下,神情没有起伏。
绣云看着她毫无感觉的样子,着急道:“可这会儿大爷出去了,老夫人今儿早上又忽然病了,派人叫……”
祖母病了?
谢安一下攥紧了衣角,她心急,绣云后面的话她没有听下去,抬手扶了扶珠钗:“去祖母的缀锦斋。”
第十二章
缀锦斋内,地龙暖气将整个屋子烧得有些发热发闷。
床帘内不时传来带着口痰的喘气和咳嗽声,两边的婆子都比平日里站得远,生怕被感染了病气倒下了,就连一直服侍在跟前的小丫鬟也都掩了帕子。
一直在门外候着的郑婆子急匆匆地掀帘进来,迈着碎步走到老夫人跟前,低声道:“老太太,大姑娘来了。”
床帘内的咳嗽声停了一下,良久才应答道:“让大姑娘进来吧。”
谢安一进屋便闻到了一股子潮湿又烘热的病气,行礼问了安,看了眼两边紧闭的窗,吩咐丫鬟道:“去将屋子里的窗打开,换换气。”
丫鬟犹疑着看向床帘。
“按大姑娘说的去做。”床帘里侧身躺着的老夫人半是咳嗽半是喘着气道。
床帘外隐隐能看到谢安莲步走了过来,正微微弯身拧干了泡在金盆里的毛巾。
老夫人看在眼里,一时间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皮子。
早晨的时候她就感觉到身子不舒服,让郑婆子去唤了府医过来,还没有等到府医赶过来,浑身都像是被火烧着了一般,灼热痛得厉害,头晕难耐。
满屋子的婆子丫鬟只是大惊失色地叫唤,她派人去叫儿子谢平昌,丫鬟却说大爷一早就出去了;派人去叫王氏,王氏却以等着崔家的婚书为由推脱。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到缀锦斋来。
眼前看着谢安拧毛巾来给她擦拭,老夫人只是觉得,平日里那些偏爱,没有错给,她没有看错人,这个大孙女,是真真切切还把她这个七老八十的人放在眼里的。
谢安坐在帘子前,拿着毛巾轻轻擦着老夫人的胳膊,水温微凉,却很舒服。
几日前的那个梦里,这个时候她才刚刚嫁进崔家,崔白还未上任,家里的一切都是她在打点照应,并不知道祖母得了风寒。
她在崔家怀上了孕便在家里安心养胎,崔白怕她回到谢府知道他干的那些事情便一直瞒着她,直到最后才有从谢府溜出来的丫鬟告诉了她。
那时候祖母的病已经很重。
她只能束手无策地等着。
如今再给了她一个机会,谢安不会再重蹈覆辙。
“大姑娘快坐远些,别被老身传染了病气。”谢安拧干了毛巾,老夫人开口对身边的婆子吩咐,“还不快去搬把椅子来?”
谢安没有马上离开,又端了一盏茶才坐到了丫鬟送上来的椅子上,才问道:“祖母好些了?”
“好多了。”老夫人看着谢安,点了点头,哀哀叹了口气,“府里上上下下,只有大姑娘还念着老身。”
谢安知道祖母不好受,便温声道:“怎么会?即便没有孙女,也还有大爷,姑姑,都是祖母亲生的血肉。”
老夫人知道这是安慰人的话,但心里舒坦了不少,摆手道:“罢了,提那些做什么。崔家的既然来了,谢府一个大家也不能没了帮衬,大姑娘便替老身出面应对吧。”
谢安温声应下,起身行礼,走到门口又转身轻声嘱咐门边的丫鬟:“这几日每日将早晚将窗开一炷香的功夫换换气,凉茶和药都都备着些,祖母若是不舒坦,随时来唤我。”
丫鬟点头应下。
等谢安出去了,老夫人才将刚才谢安嘱咐的丫鬟唤了过来,问道:“大姐儿同你说什么了?”
丫鬟应道:“大姑娘嘱咐奴婢多照管老太太您,有事随时唤她。”
老夫人听着,慢慢躺了下去,头靠在软枕上,屏退了四周的丫鬟,只留下了郑婆子一人,才轻着声音开口:
“将那个压在床底下的红木盒子拿过来。”
*
“娘,祖母怎么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