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三娘细思,确实是不甚妥当。
沈若筠想到在周家经历,哀哀一叹,“三娘,我是怕他家。”
艾三娘心疼地揽着她,沈若筠是她看着长大的。刚刚摸她脉息,诊出了不少旧疾,也未好好将养。
“以前瞧周二郎,许是因着他与我家包湛有过同窗之谊的缘故,总觉得他在汴京贵胄子弟里人貌俱算上乘……”艾三娘道,“是三娘识人不明,不料他竟是个拜高踩低的俗世之流。”
“跟三娘有什么关系。”沈若筠见三娘眼眶红了,安慰她道,“三娘,其实我好着呢,不如何吃亏。”
“你身体不好,咱们去别处生,不告诉他们。等你将孩子生下,三娘好好替你调理调理。”
“可我不生不就好了么?”
“真是孩子话。”艾三娘被她逗笑,“眼下世道不好,若是你家没有那些族亲,没有这些产业,又何须这样的麻烦?只是沈家终究不是一般门第,我每每想到沈家无后,都觉得唏嘘……”
沈若筠倒是没从这个角度想过,“三娘说得也有道理,此事容我再想想。”
艾三娘道:“你若真不想要,三娘也不拦着。只是千万别自己胡来,还是来三娘这里,三娘替你调理身子。”
沈若筠离开时,正见包湛在院里帮包澄搬草药,与两人打招呼,“包大哥,包二哥。”
两人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与她说话。
包澄道:“倒是许久不见你了。”
“是有一阵子没来叨扰了。”沈若筠问包湛,“包二哥怎么得闲在家呢?”
包湛叹气道,“登封那里闹了贼寇……嵩山书院关门了。”
“贼寇这般厉害么?”
“不是一般的贼寇。”包湛压低了声,“是造反的,山长怕学子被牵连,故而关了书院。”
“登封都乱了?”
“眼下也就汴京好些了。”包湛叹气,“我回来时,还赶上了土匪,差点回不来。”
从艾氏医馆回去,沈实来报,后面有人在跟沈家的马车,沈若筠不必去查,也知道是谁手笔。
她不愿见他,便也懒得去管了。
沈若筠心下掂量艾三娘的话,沈家确实需要个孩子。只是有些担心周沉知道这个孩子,再来纠缠骚扰。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许久,也不得入眠。
今晚守夜的是菡毓,小声在帘子外问她,“小姐,你可是不舒服?”
“菡毓。”沈若筠见是她,叹了口气,“你来陪我躺一会吧。”
之前沈若筠失明,也是菡毓陪着她。此时掀开帘子,在床边坐下,“那奴婢陪小姐说说话吧。”
沈若筠嗯了声。
“小姐在想什么?”菡毓替她拢被衾,“可是梦魇了?”
沈若筠叹了口气,“不是,是我睡不着。”
隐园发生的事,菡毓都知道,心疼她道,“小姐,咱们现在在沈家呢……都不会有那些事了。”
沈若筠叹了口气,把自己蒙进被衾里,菡毓温柔地拍了拍,像沈若筠失明时那样哄她。
“菡毓。”沈若筠犹豫片刻,还是告诉她,“我有孕了。”
菡毓有些惊讶,倒不是因为她有孕,而是她告诉了自己。她那日见沈若筠干呕,心下便已经有此怀疑了。可又见沈若筠这几日面色如常,只期望是自己想多了。
早园倒是来问她小日子的事了,菡毓听说沈若筠未换洗,便与早园道,可能是上元落了水,小日子不准了。早园与节青还一道商量着要炖些汤水给她调理……谁知沈若筠竟是真有了身孕。
“可……”菡毓支吾,“可……”
“你也想起来一些事了吧?”
“小姐……”
沈若筠闭目,“想来是我当时不该错信他,将婚嫁一事想得这般简单……我自嫁他,便倒霉透顶。”
“那此事不能叫二爷知道,若是他知道,又有官司打呢。”
“是啊,他不仅无此忧虑,还能来争一争。”沈若筠气闷,“凭什么我生的孩子,还要算他的?要我说,既是和离了,便与他家一点关系也没有。”
清晨,沈若筠起床时,眼睛有些肿,人也显得没精神。几个丫头私下担心,菡毓知道原因又不能说,只道,“许是夜里又挂念将军了,我瞧小姐这几日食欲不振,不若备些酸梅子等物,再做些清淡滋补的羹汤,小姐太瘦了,也好替她补一补。”
几个人都觉得是,毕竟沈若筠自己就擅医术,应不是病了,而是心事过重。
节青忙去厨下炖补品了。
沈若筠收拾完沈家宅内物品,趁着东西往沈家庄搬运的空闲,找来了一年的邸报。
她粗略过了一遍,莫说长姐,便是冀北都无消息了。
除了琅琊王所在的夔州路,富庶些的淮南、江南、两浙,各地都有乱象。灾荒、流民、匪寇……满目苍夷,也不知周皇后怎会觉得外面太平的。
沈若筠原是计划要去襄阳府的,可那里眼下闹匪,举家前去不安全,一路还有多个朝廷被劫过纲物的地点。
冀北虽未割地,也无消息,应是正被辽人接管。
去不了襄阳,可石脂又是必须要采集的。沈若筠想着,不管自己或是旁人去,都得先将突火枪研制出来。
此物外管是竹节,比铁管易得。在内部装填火药与子窠,点燃后可喷射,便于携带,又能防住人多势众的匪寇。突火枪,源自《宋史·兵志》,“开庆元年又造突火枪,以巨竹为筒,内安子窠,如烧放焰绝,然后子窠发出如炮声,远闻百五十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