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上这么说着,却并没有想过真的会捏碎灵牌。
因为白茶不觉得玄灵子会对她杀念,要是真要对他们动手早动手了,用不着绕这么大圈子。
白茶拍了拍风停云和青雲的肩膀,“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少年也知道除此之外没更好的办法了,于是拜别了玄灵子,御剑带着青雲径直离开了。
这是玄灵子的秘境,刚才他们再如何小声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见风停云他们的身影全然消失在了视野,他抬眸凉凉看向了白茶。
“他有一点倒是说对了,我和你师尊的关系的确不怎么好。”
“这个不用您说我也看出来了。”
对此白茶并不意外,“道不同不相为谋,您和他的道天差地别,你们估计聊什么都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也不看对方什么反应,抬头观察了下那金线纵横的棋盘。
“对了,您不是想要和我下棋论道吗?这只有棋盘没有棋如何下?”
玄灵子的身影似融入混沌,他御风而上,临于那巨大的棋盘的一端,盘腿似席地而坐。
他悬停在高空,居高临下注视着白茶,掌心往上一抬。
下一秒白茶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高处飞去,在面对着玄灵子对面位置停下。
而后他衣袖一挥,棋盘交错之处成了一点星,金光耀眼,在昏暗的环境里如万盏灯火把周围点亮。
那棋盘在缓缓往下,最后坠落到距离他们百丈处。
白茶听到了下面传来擂鼓声声,马蹄阵阵,混杂着的刀枪剑戟相撞的声响震天。
她猛地循声看去,只见原本的棋局成了战场,少年将军,士兵甲胄。
旌旗风中招招,衣袖烈烈。
日暮残阳,映红了天,血色也染艳了地。
白茶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玄灵子所说的那句“以苍生为棋”。
“这些人便是你的棋子。”
紧接着一堵巨大的城墙拔地而起,从地面一直直入到了苍穹,最后在高达百丈位置停下。
和这巨大的墙门相比,在白茶那方的兵马将士和蝼蚁一般渺小。
“你师尊生前一共开过两次天门。一是问天不成,斩天夺天之气运,这才有了日后平步青云的坦荡仙途。”
“第二次则是在五百年前神魔大战,飞升渡劫之时。”
他低头看向高墙之外的苍生芸芸,眼神凉薄又透着悲悯。
“那一次天门已开,他本该羽化登仙。然而他最终却选择了这样的俗世苍生。”
尽管沈天昭为渡苍生放弃了飞升这件事白茶从凌霄他们那里或多或少猜到了,可在真正听到玄灵子这个当事人亲口告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动容。
白茶追问:“所以这神魔大战并不是他的飞升劫数,是这苍生欠他,不是他欠苍生对吗?”
玄灵子捋着胡须的手一顿,用一种极为嘲讽的语气说道。
“你觉得这是好事?”
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问。
“这劫数与他无关,难道不算好事吗?”
“不是他引起,却要他承担,还要背负子虚乌有的骂名。这算哪门子好事?”
玄灵子声音陡然拔高,胡须也气愤得颤抖。
白茶一愣,隔着混沌之中对上了他的视线,那双眸子被怒火点亮,和下面熊熊不灭的战火一般。
他不是在为沈天昭鸣不平,是单纯愤怒。
愤怒对方放弃好好的仙途不入,要做出这种蠢事。
要知道修者穷极一生所追寻的就是飞升,这是天底下多少修者梦寐以求,却又望尘莫及的境界,偏沈天昭好不容易逆天而行争得了命数,结果毁在了这帮与他不相干的人身上。
这让执着求道的玄灵子如何不气?
玄灵子平复了下情绪,目光明灭,看向盘腿悬坐于对面的少女。
“白茶,若是你的话,你又当如何选?”
白茶这时候才算明白了对方将她留下的意图,无论是从先前让那人以幻境乱她道心,还是现在邀她对弈。
只因他不认同沈天昭的道。
若是白茶从一开始就毫不犹豫在幻境里杀了青雲,或许玄灵子根本不会引她入此地。
因为她要是杀了青雲,意味着她的道和沈天昭的不同,她心里无苍生。
玄灵子可能会和放风停云和青雲那样放她通行。
可是她并没有如对方所愿那样对青雲动手,也没有弃他们而去。
所以,才会有现在这一局苍生棋。
之前白傲天告诉过白茶,玄灵子的天赋是“行尸走肉”,即以棋子为媒介,操纵生人,生魂。
他又为化虚境,千万生人,百万生魂,生死于他不过弹指一挥间。
这高墙之外的一切和之前的幻境不同,他们不是虚幻的,是神魔大战时凡尘浩劫陨落的生魂,他将其禁锢在了棋子之中。
“……我明白了。”
良久,白茶低声说道。
“前辈邀我手谈是假,想要让我做出抉择是真。您想要看的是我的道,而非我的棋。”
玄灵子听后朗声一笑。
“错了,棋亦是道。”
“我既看的是你的棋,也是你所行之道。”
混沌里有光闪烁,白茶只觉眼前一亮。
她如飞鸟失重从苍穹坠落,等到她落地站稳,已经陷入了混乱的厮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