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做了鱼死网破的事,难免落下一个坏名头。
云菂明白他的意思,也有些犯愁:“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如果和殿卿在一起,在这圈子里,难免有一些流言蜚语,就是我们家里人——”
她没再说下去,但是陆崇礼明白她的意思。
不说外面的流言蜚语,只说陆家上下,就算大部分开明,但总有个别的会给个脸色,瞧不太起,会心生防备,闲言碎语。
陆崇礼淡道:“其实外人说什么,倒是无所谓,我们以后只要把态度摆出来,把我们孙子孙女认祖归宗,家里上下,谁还能说什么?”
云菂听着,轻笑:“我看第一个说三道四的就是你那好妹妹吧……她往日那言语,我就不说什么了。”
她和陆知义这些年关系好了一些,不过偶尔间还是有些间隙,关键时候总是能见缝插针说上几句。
陆崇礼自然是明白的,淡淡地看她一眼,没接这一茬,只是继续道:“只不过他们自己,听殿卿的意思,确实是不想回来了。”
云菂回想着这件事:“她去国外,好像也是去读书吧?我听殿卿那意思是的。”
陆崇礼坐在沙发上,微后仰,感慨道:“对,要读书,不可能放弃学业回来,也就是说,三年五载的,她不会回来。而你的儿子呢,就是眼巴巴的跟着她去,特意过去陪着的,看目前的形势,她不放手,殿卿也不会回来,我们的孙子孙女回不来了。”
云菂便有些怅然,一时又想起自己的儿子:“殿卿也是不容易,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他还是没能走出来,十几年的时间,他依然选择了最初想要选择的那个人。”
陆崇礼听着,默了片刻,却是想起很久之前:“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年他跟着你过去香港,是不是情况会好一些?”
云菂微怔了下:“也许吧,但当时的情况,也不太可能。”
陆崇礼苦笑了下,也有些怅然:“或者当年我能腾出更多精力多关照一下他,可能也不会这样了。”
云菂不说话了。
陆崇礼回忆着曾经:“他小时候,虽然我们确实都很忙,但也在他身上花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那个时候,他真是乖巧,也挺着招人喜欢的,稍微大一些,更是聪明伶俐,教什么会什么,也就是到了他十四岁,你离开大陆,之后种种原因,我确实也没有精力关注他,都是胡奶奶在照顾,但之后他进入单位工作,我在他身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在他身上花费了多少精力,但他回报了我什么?他竟然放弃了所有曾经的一切,离开了单位————”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顿住。
他想起那一夜,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夜他加班到深夜,听说儿子没有离开,他便过去看看,谁知道却看到儿子坐在办公室时痛苦的样子。
当时他就像是随时能哭出来。
他吸了口气,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想,在儿子的人生中,有些事,他可能确实无能为力,也确实没能当好一个父亲的角色。
他无奈地闭上眼睛:“那天正德结婚,他在办公室里一夜没睡。但当时别人第二天就要结婚了,我还能为他做什么?”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一晚他也彻夜难眠。
他心知肚明,从那天后,儿子性情明显冷淡了起来,有时候他想做些什么关心一下,但是想起那一晚儿子的绝望,竟是无从下手。
毕竟在儿子最痛苦的时候,他确实什么都没办法做,这也带给他巨大的挫败和无能。
之后,儿子驻外,父子常年不能见面,只是偶尔通通电话,也都是聊工作。
等到儿子回国,儿子看上去冷静理智,对过往一切淡然处之,甚至也能和雷正德一家相处良好,并不见任何端倪。
他自是仔细观察过,觉得他应该是放下了。
现在想来,他竟是大错特错,他精明一世,却被儿子瞒了过去。
儿子并没有忘记,因为这件事太痛,也太难以启齿,他一直埋在心里,埋得很深,瞒过了所有的人,包括自认为锐利精明的他。
他揉了揉额心:“这么多年了,他一直记挂了这么多年,他甚至还住在人家隔壁,就这么看着,他——”
这一刻,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更不忍心去体会儿子这些年的心情。
云菂:“也是我们疏忽大意了,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固执的性子,认准了,便不会改。这么多年了,他遂了心愿,他自己高兴,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别的,也不要想了,随他吧,至于我们的孙女,我们可以去美国看嘛!”
陆崇礼声音却有几分干涩:“其实如果我知道和殿卿在一起的是她,我——”
如果那天他知道是她,便多少能领悟到儿子的一些心思,哪怕知道他竟和朋友之妻有了夫妻之实,他也会收敛住火气,是万万不可能用那么不委婉的话去质问他,以至于让事情雪上加霜。
毕竟他们两个本就是偷情见不得光,哪禁得住长辈的质问,便是儿子不在意,姑娘那边也难免不自在。
况且当时那姑娘已经怀上了儿子的血脉。
云菂反倒安慰他:“你不要太自责了,一则当时的情况谁能预料到,就我们儿子那四平八稳的性子,很难想象他竟然这么出格,二则其实我们的态度只是一个缘由,但未必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