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不见七喜回来,元渊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拿出了一件黛青色斗篷披上。
又站了一会儿,七喜还是未归。
元渊眼皮跳了跳。
他连马都未来得及栓,一手拢着斗篷,一手挎稳包袱,就往七喜离开的方向走。
没走两步,一阵惊慌的脚步声响起。
七喜踉跄地从草丛之后钻出来,失声惊呼:“公子!禁军!好多禁军!”
禁军?
朝廷的人?
元渊微惊。
他的行踪,暴露了!
万万没想到,走了小路,朝廷的人,还是找来了!
元渊一把扶住七喜:“快,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七喜稳住身子,喘着粗气,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公子,我们还走得了么?”
元渊扶住七喜肩膀:“七喜,你听我说!
我们必须分开走!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离我越远、离京城越远,就越安全!”
分开?
七喜拼命摇头,带着哭腔祈求:“求求公子,求您不要赶七喜走!
公子,七喜是您救回元家的,您去哪里,七喜就去哪里……”
“七喜!”元渊打断他的话:“你想我活么?你想爹爹和元家的人活么?”
七喜重重点头:“想!”
“好!”
元渊深吸了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把包袱拆开,取出剩下的唯一一件竹青色斗篷给七喜披上。
系上绸带后,元渊将身上的银票、干粮,分了一半给七喜:“十日后,明霞镇见。
若我没去寻你,你便往南边去,去个暖和的地方,为我立个衣冠冢,当是全了这份主仆情谊。”
“公子……”七喜哽咽。
元渊推了他一把:“快走,往山里走!”
七喜满脸泪,把一个水袋塞入元渊手中,踉跄地跑了。
很快,人就消失在了树林里。
元渊深吸了一口气,抓起一根树枝,重重抽在马腿上:“驾!”
马儿吃痛,扬蹄狂奔。
眨眼,两匹马都消失在小道上。
元渊带上水袋、干粮,匆匆往山上走去。
待他走了好一会儿,一簇树丛摇了摇,露出一个脑袋。
七喜去而复返。
他抓起一根树枝,弯腰将元渊离开的方向的脚印全部清理掉,又在泥泞上撒了许多枯枝落叶……
做完这一切后,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七喜含着泪,深深拜了一拜,眼神带着一丝决然:“公子,七喜不能再照顾您啦!
下辈子,七喜再伺候您……
公子,保重!”
元渊记不清在山里跑了多久。
雨水、露水,将他的头发、衣衫全部打湿。
天色渐晚,他渴极了。
他取出水袋,正要喝,就察觉有些异常。
他愣了愣,取出水袋。
水袋里,并没有水!
七喜给他的,是个空水袋!
水袋里装着的,是他分给七喜的全部银票!
“七喜!”
元渊大惊,拢紧斗篷,急急顺着原路返回。
第707章 番外-他没有家了
入了秋,暮色来得极早。
元渊在杂乱的树林中穿梭了许久,努力辨认着来时的路。
天彻底黑下来之前,他才回到和七喜分别的地方。
小道上,静悄悄的。
雨滴,从枯枝黄叶上滴落,发出清晰的“吧嗒”声。
小道,遍地泥泞。
落叶,早被马蹄踏碎。
干净的小道,满是泥泞。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一块破布,软绵绵地被扔在泥泞里。
不,那不是破布!
那是七喜!
元渊浑身都凉透了。
树枝,将他重重绊倒,摔在混着血水的泥泞里,冰凉的血水与泥水,溅湿他的脸,打湿他的衣衫。
往日的翩翩公子,此时比乞儿还要狼狈……
然而,他根本未察觉!
元渊手脚并用,往泥泞里的人爬过去,把人抱起来:“七喜!七喜,你醒醒!醒醒……”
满身泥泞的少年,身体比秋夜的寒雨还要凉。
元渊跟疯了似的,拼命地搓揉着七喜冰凉的手:“你醒醒,醒醒啊……”
带着一丝胆怯,笑起来有白白小虎牙的小少年,再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元渊什么都明白了。
七喜,是为了帮他引开人。
元渊把七喜犹如破布一般的躯体抱住,视线模糊:“你这傻子,怎么这般傻?
没了你,日后,谁来伺候我更衣,谁来为我牵马?”
再没有人,会在夜深人静时,为他在房中留一盏烛火,温一盏茶,笑盈盈地唤他:“公子,您总算回家啦!”
不!
他没有家了!
七喜没了,家没了……
但,爹爹他们还在!
他还不能倒下!
元渊从痛苦中缓过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弯腰,把逐渐僵硬的七喜拉到背后。
山间,一片漆黑。
阴冷的秋夜里,山间鸟雀野兽全都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