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为民使筷子的手顿了下，“是要出来了。”
说完这句，竟是半句话都不肯再多说。
冯进看了他一眼，眼底有些意外。
冯进媳妇问：“怎么说，姚桂香呢?按说中考结束，姚桂香怎么样都该回来了?怎么?考的不好没脸见人?”
冯进媳妇说到这个，很是幸灾乐祸。
所以说女娃念书根本就没用，姚桂香还念那么多年书，那些钱不全都打水漂了吗?
“妈说，姚为民要是不肯拿钱出来，就叫他滚蛋。”
冯家人丝毫不觉得占着别人的房子，叫别人滚蛋有什么大不了。
冯进没吱声，显然也是赞同的。
他还怕姚为民自己赖在这里，让姚桂香拿着钱偷偷在外头吃香喝辣。
其实冯进纯属多想了。
姚为民自打开学的时候见过自家闺女，父女俩都多久没碰面了?
先前中考，他也想过要不要去送考，但连姚桂香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他当然也摸不到考场去。
最近问考试成绩的人还挺多的，姚为民先前吹牛吹大发了，现在越有种不好的预感。
*
姚真真中考结束，陈外婆说要给外孙女摆一桌，自家人吃个饭算是庆祝了。
这还是隔了好几天之后，姚真真再次看见陈杏。
陈杏低着头站在窦锋边上，不论别人说什么她完全不掺和，只抿着唇笑。姚真真看她虽然脸上带笑，但眼神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陈桃也回来了，不过她从进门起嘴里就一直咋咋呼呼，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来的似的。
姚真真扫过去看了一眼，陈桃的脸上带着一抹红，倒像是日子过得很不错?
“桃儿姐她怀孕了。”陈杏也转头看了眼说。
姚真真注意到她手掌搭在自己的肚子上，像是也很期待一个小生命的降临似的。
姚真真：“杏儿姐，你才结婚不久，孩子的事倒是不用这么着急。”
陈杏：“你不懂。”
至于为什么姚真真不懂，陈杏却不肯再说了。
姚真真看窦锋一眼，觉得这事儿的根子还是出在表姐夫身上。
说了一会儿两个姐姐怀孕的事儿，大家伙儿都把目光转到姚真真身上。
大舅妈：“真真，你去中考有什么感觉不?我听说这次考试可难了。”
二舅妈：“是啊，我也听说了。要是实在考不上，咱在想想别的辙。”
陈杏结婚的时候，陈淑芬出了不少份子钱，看在份子钱的面儿上，二舅母这会儿到很好说话。
“能念到初中毕业，也不错了。女孩子有点学历，以后进工厂当女工，再嫁个好人家也不错。”陈外婆说道。
大家对姚真真考高中这件事，并不看好。
还有人说上次的入学考试，姚真真之所以能过，不过是因为运气好。
现在考高中比考中专还要难的多，姚真真基础不好，考不上是正常。
满院子的人，还都是亲戚呢，对于孩子考高中这事不仅没有鼓励反而唱衰的多，陈淑芬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从二舅看见大妹表情不好，立马笑着打圆场。
陈淑芬没吭声，显然还在生气。
气氛正尴尬呢，忽然有人进来叫陈淑芬。
“淑芬、淑芬你在这儿呢，可叫我们一顿好找。”
找来的是陈淑芬一家，在筒子楼里的邻居。
“你在这儿，真真肯定也在这儿吧?”邻居大妈转头看见姚真真大松一口气。“快快跟我回去，公社一中的校长好像来你家了。我看那架势身后跟了不少人呢，听说还有哪哪来的领导。”
“公社一中?”陈淑芬站起来语气喃喃。
“是啊，公社一中不就是真真之前上学的那个初中?快跟我回去，搞不好是有好消息呢!”邻居大妈很激动，伸手就要过来拽陈淑芬。“真真你也去，肯定跟你的事情有关!”
陈淑芬像是猛的回了神，这下哪儿敢耽搁?让小军带好两个妹妹，自己带着真真先走了。
余下陈家人坐在屋子里面面相觑。
窦锋到底见过世面：“快找个人去看看，多半是好事。”
陈外婆一拍大腿：“老大，老大你也跟着去，有什么好消息了，也赶紧回来告诉我们。”
陈建刚站起来拔腿就追。
一行人进了筒子楼，才察觉到邻居们安静的厉害，本来这个时间该有的打骂孩子的声音、炒菜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四下里静悄悄的，简直不像是个筒子楼。
“人家都在你们家门口等着呢!”邻居大妈说。
陈淑芬领着人上去，果然看见门口站着不少人，其中有一个可不就是公社一中的校长。
上次见面，还是姚真真入学时候的事了。
校长边上还跟着好几个人，领头的人穿着干部服，带着厚边眼睛，边上学生模样的人恭恭敬敬的喊他“魏老师”。
陈建刚只看了一眼，忽然觉得腿软。
他这辈子一直窝在厂里，哪儿见过这么多厉害人物。
就是陈淑芬也有些心虚。
姚真真倒是觉得还好，她很淡定的开门，引着人进去，小小年纪竟然镇定自若，不见任何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