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迪家的房子靠山边,是一座带着院子的土砖小房子。
见面的时候,双方都很惊诧。
陆安迪妈妈的穿着像这村庄一样朴素,岁月也在她脸上留下了不浅的痕迹,但模样仍然可见年轻时的秀丽,但这秀丽又与陆安迪完全不一样。她笑容亲切,见到洛伊时,却微微张大嘴巴,那种震惊、愕然、注视的目光,使洛伊心底掠过一种异样的惊涛骇浪。
这样的注视,长达十秒。
就连陆安迪都有点不好意思,挽着自己母亲说:“妈,这是洛伊。”
洛伊也在看着这位长辈,他的眼眸漆黑如星,嗓音带着清冷的磁性,却很好听:“阿姨,您好。”
“噢”,陆春梅如梦初醒,擦了擦眼睛,和蔼地笑了笑,“很久没见过这么出色的年轻人,都看花眼了……你们快进来吧!”
一行人把行李搬进去,屋内物件不多,甚至可说简陋,但却干净整洁,陆春梅已经做好了饭,陆安迪帮忙把饭菜端出来,洛伊进厨房洗了手,也帮忙在桌上摆好筷子,他倒是毫不尴尬,坐在这陋室中,一边吃得优雅,一边称赞蔬菜新鲜自然,菜心脆得能咬出汁,豉汁排骨满口骨肉香味,上海难以吃到,辣椒熏肠简直一绝。
那点赞的姿势水平,丝毫不比热爱蹭饭的Raymond低。
陆安迪看了看旁边的老王,老王脸上纹丝不动,低头继续默默扒饭。
陆春梅说:“菜都是自己种的,熏肠做起来有点费功夫,排骨是村头那户自家杀的猪,吃的不是饲料。”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这年轻人这么贵气,却又这么接地气,气氛渐渐轻松了,问起路上开车是否顺利,初次来到山区习不习惯,一顿饭倒也吃得有滋有味。
吃完饭,陆春梅也不让他们收拾,对女儿说:“安迪,洗澡房那边新热水器装上了,床我也收拾好了,你们坐了那么远车,应该也累了,洗个澡,晚上早点休息,明天带洛伊和王司机到处看看。”她歉意地说,“山里地方,没有什么好玩的,我明天再做几个新鲜的菜,你们不要客气。”
行李带了一车,吃的穿的用的,大部分是带给她,其中最珍贵的,是两罐茶叶,她心想,这个年轻人还是用心的。
洛伊在屋边转了转,院子里一张石制的茶台,背后一片菜畦,附近房屋零散,不远处有一个小学,那是陆安迪妈妈教了二十多年书的地方。夜晚来得快,周围又没有路灯,他们很快就回去了。
晚上睡觉,陆安迪和妈妈一起,洛伊和老王在陆安迪的房间——因为这里只有两个能住人的房间。
陆安迪的房间也很简单,一张小床,一个小窗,一张小书桌,挨着床。书架倒是挺大的,上面杂七杂八,从教科书连环画漫画杂志到世界名著,应有尽有。
作为一个大山僻壤里的小孩,阅读量算不错了。
窗外夜色沉沉,远处依稀可见一段朦胧的河流,洛伊盘腿坐床上,在书桌上摊开一本书。
快十点钟时,陆安迪果然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被子够不够,睡不睡得着。”
洛伊挑眉含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好吗?”
老王立刻从墙角的简易折叠床垫起身,说声“我抽根烟”,脚步就迈出了房门。
洛伊却对他说:“你不要出去。”
老王微微一愕,但瞬息神色如常,默默退回房间,插上耳塞,在那张床垫重新躺下来,翻个身,脸对着墙壁,还顺手拿本书摊开盖着半边脑袋。
陆安迪:“……”
洛伊饶有兴趣地翻着那本画满火柴小人的一年级数学书:“你从小喜欢画画啊,不错啊。”
“囧,你怎么看这个,这些都是上课跑神时胡乱画的。”陆安迪弯下腰,辛辛苦苦从床底下拖出一只箱子,“我小时候的作品都收藏在这里!”
里面都是她画过的图画本,从小学到初中,高中读书比较辛苦,就没有怎么画了,陆安迪拿出一叠:“呐,这才是我小学一年级的水平——”
他们坐在一起一本本地翻看,虽然都是随手画的一些线笔画,但场景和景物都很动人,仿佛一眼看去,就可以想象她的生活——陆安迪真的很有天赋,长在这种地方的小孩子,可是没有培训班上的。
洛伊说:“我们把这些带回上海吧,等有了孩子,就可以告诉他,他妈妈从小是多么优秀。”
“谢谢你夸我。”陆安迪笑了笑,“但是我还没有成为最优秀的自己,”她指了指他胸口,“你也是。”
洛伊扣着她手指:“那我们一起加油吧。”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陆安迪说:“我要回去我妈那边了,我不能在这里留太久。”
洛伊说:“好,你早点睡。”
陆安迪说:“你呢?”
这里条件当然不比上海舒适,她还真担心他睡不惯。
“放心吧,在上海我连你住的屋子都不能进,在这里却能睡在你的闺房,我会睡得很香甜。”
陆安迪:“……”
这人真是越来越能贫了,不理他。
起了身,又忍不住问:“你刚刚为什么要叫老王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