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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川旧史_梁语澄【完结】(1442)

  阮雪音睁眼,看见女儿的脸。

  “朝朝。”她开口唤,声哑得很,哭腔浓重。

  “娘亲做噩梦了。”朝朝也眼泪花花,看不得娘亲哭,张开小小的手臂将她满怀抱着,“娘亲不伤心,朝朝在,朝朝保护娘亲,永远陪着娘亲。”

  阮雪音只觉被点中了哭穴,无论如何止不住,“没有。”她摇头,紧紧回抱女儿,“是美梦,很美很美的梦。”

  “娘亲梦见小时候了吗?”姨母和舅舅最近画了娘亲小时候,收在世叔那里,朝朝不明因由,却印象深刻。

  “是,我女儿怎么这样聪明。就是梦见小时候了,还梦见了,娘亲的娘亲。”

  “落锦。”

  阮雪音呆住,稍退去看朝朝的小脸,“你怎么知道?”

  “在家时我看过那张小像。姨母说叫落锦,是娘亲的娘亲,当晚我就梦见她了。她还同我说话,她认识我。”

  “怎么乱翻娘亲的东西啊。”阮雪音又哭又笑。

  “枕头底下发现的。”朝朝撅小嘴,“不是故意翻找。”

  哪会真怪她呢。“落锦同你说什么了?”

  “就是那个话,要我保护娘亲,永远陪着娘亲。”

  苏氏梦兆是真的吧。阮雪音忍不住想。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由母亲给女儿,如今到了朝朝。以至于梦不是梦,更像另一场时空里切实发生的事,填补平生憾。

  是因已在极北,已近神光么?她想起临行前竞庭歌的玩笑。

  ——杯弓蛇影。其实只因睡前和顾星朗聊了太多往事吧,有所思,故成梦。

  带着孩子起身,收拾妥当出去,外间只有阮仲。他一眼看见她脸肿肿,“没睡好?”

  朝朝要舅舅抱,忙着解释:“娘亲梦见落锦了,就是外祖母,高兴哭了。”

  阮仲一怔,温柔看她,“还好么?”

  阮雪音点头,微笑,“也梦见那个人了。”

  阮仲瞬间懂,“又对你冷言冷语了?还是在骂我?”戏谑之意甚浓。

  “都没有,挺和气的。”

  阮仲扑哧,“想不出他和气的样子。”他略微出神,“就不是个和气的人,对夏杳袅母女哪怕千般宠爱,也并不算温柔。”

  纪齐过来道饭食已备,随时可用。阮雪音便让他领着朝朝去吃,自己仍同阮仲相对站着。“昨晚装醉,可有收获?”

  阮仲再怔,摇头笑,“你就不能放过我一回?分明可以问他。”

  阮雪音心知这话只是打趣,等他继续。

  “《易经》中有一卦曰履,兑下乾上。”阮仲便继续,“就这一句,慕容峋的原话。当然不是说给我的。”

  是给顾星朗的。

  “原本该能直白些,怎奈我不识趣,他只好隐晦。但话又说回来,若非饮了酒,他未见得会说。”

  “五哥认为此言何意?”

  阮仲想起在蓬溪山顶,篝火之夜,他说过,全不遗憾是假的。但当时整句话的落点在无悔,在与竞庭歌的美满,以至于他从未觉得那前半句重要。

  原来慕容峋说出口的实话,每句都是要付诸行动的——无悔,不表示放弃。他昨晚才彻悟。

  “我没通读过《易经》。兑下乾上何解?”

  阮雪音稍默。“此刻劝五哥离开,带朝朝和阿岩先回蓬溪山,还有用么?”

  委婉一试罢了,她知他很难同意。

  “看来这四字不妙。”

  “都未必,我说不好。”

  “朝朝和阿岩的稳妥,我很在意。但若前路有险,我更想在你身边。二十年了,不差这几日;险境,不是没历过。”

  谈话间阿岩跑出来,问姨母和舅舅早安,又找朝朝。

  另外三人陆续起,用过饭食,很快出发。上车前顾星朗将阮雪音拉到一旁,“怎么了?眼肿得核桃似的。”

  “没事。”解释不清,也很无谓。

  顾星朗便拥她入怀,就那么安静待着。

  “该出发了。”

  “抱一小会儿。”

  他是为安慰她,尽管并不知她为何哭。“让孩子看见不好。”

  “爹娘抱抱有什么不好的。”

  总共没几个时辰天亮,赶路当然要紧,所以顾星朗的一小会儿是真不到盏茶功夫。

  队伍继续北行,黄昏又临时停下。红日在林间,雪地是紫色,竞庭歌掀帘,看见了那座熟悉的巨大石堡,库拉的家。

  石堡前站了个人,认识,但不是库拉。

  第九百五十九章 泉边对

  竞庭歌总觉上官宴的模样与记忆中不同。

  少了风流倜傥,多了禹禹深沉。

  像他的父亲。

  上官朔活着时她常有往来,相当熟悉,不会看错。

  以至于所有人都下马下车了,她还维持着掀帘之姿在看,而上官宴,从头到尾没有看过来。

  他看着正前方,每个人走近都道一声“好久不见”,包括阮仲。

  阮雪音方想起昔年在白国时他大半程陪伴,曾说过认识阮仲,还喝过酒,只是那时的对方并不知他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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