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被寂静之主控制来到清风观,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是因为心中有愧,他总是很沉默,沉默地打扫道观的院落,沉默地挑水劈柴,无事可做就沉默地坐在她的身旁她的背后,雕刻着手里的桃木。
桃桃那时还小,只有在玩累的时候才会分出目光的一抹,只有在想要出去玩才会叫他陪。
后来,十首噬心蛊被李三九取出,他依然沉默。
沉默地跟着他,沉默地看她和南宫尘在一起,蛊风秘图里那几年,他总是喜欢一个人发呆,桃桃很少去问他在想什么,因为在她往常的观念里,师弟一直是个沉默的人。
她从未想过,在他沉默的那些年月里,他心里在想什么。
桃桃低头看向自己被关风与握着的手腕,他手里拿着一条细细的锁链。
“你要锁我?”
“是。”他轻声说,“我说过,再有下一次,我会生气,就留在我身边,让我看见你,哪怕多一刻。”
他言语冰冷,可手下动作却无比温柔。
他轻轻扣动暗扣,将锁链缠在了桃桃的手腕。
*
冲虚寺。
空空诵经打坐,做完一天的功课后,他拿着慧觉的手机,悠闲地躺在后院的花树下看猪猪侠。
在他身旁另外一张躺椅上,那男人也慵懒地躺着。
他的气色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至少有了那么一点血色。
后院人来人往,空空的注意力根本无法集中在动画片上,他不停地偷看身旁的男人。
“他们都是来杀你的。”
“嗯。”
“你知道?那你还这么悠哉?”
“你只看到我表面的悠哉,看不到我内心的惊慌和害怕。”
他这话一出,空空就知道他是在哄小孩了。
近些日子,来冲虚寺的灵师数不胜数,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同慧觉讨论如何杀死南宫尘。
他们在屋里讨论,南宫尘就坐在屋里的蒲团上陪空空看动画。
他们在院里讨论,南宫尘就坐在院里的躺椅上看落花。
要是他们知道,他们讨论的人就在身旁听着、看着,这恐怕得是个鬼故事。
空空十分佩服这个男人,面对灵师界这场声势浩大针对他的谋杀而面不改色。
空空更佩服慧觉,他明知道南宫尘就在一旁,对于灵师的提议仍然拍着胸脯一口答应。
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英俊男人踏入寺门,天空的积云中有龙的身影穿梭而过。
空空惊呼着从椅子上蹦起来,他关掉动画调出相机想要拍照,龙却不见了。
慧觉唤他去倒茶,小和尚腿脚麻利地去了。
他给英俊男人倒了一杯茶,留在他们旁边偷听了几句话,急匆匆跑回南宫尘身边。
“那男人叫霍迪。”
“我认得。”
“他来问师父,能不能由他替代来入七味净琉璃的阵法。”
风吹过花树,洒下一树桃花,南宫尘捻了一朵花,没有说话。
“他还说,那女孩被她师弟囚禁在混沌界,我不明白,既然关风与是天命之人,他为什么不救世,而是要眼睁睁看着世界毁灭?”
“天命之人生来就要经历八苦七难,那是他的劫。”
“我知道,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
“不。”南宫尘说,“对他而言,是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空空似懂非懂:“这听起来不太酷。”
“难道只有呼风唤雨,大杀四方才算天命之人?”南宫尘淡然道,“他所做的一切,未必不是在遵循命运的轨迹。”
他朝空空伸手:“拿来。”
空空警惕地抱住手机:“做什么?你说过你不玩了。”
南宫尘直接从他手里抢过手机:“找慧觉有什么用?小师弟不听话,得换一个人对付他。”
“我知道,你说的是李三九李道长吧?他是关风与的师父,一定能对付他,就像我不听话时师父对付我一样。”
南宫尘掐了一把他的脸,笑了:“傻小孩。”
*
闽城,海边。
混沌界的入口。
罗侯搬了把椅子坐在入口前。
在他背后还有数十把椅子,坐着混沌冢全部叫得上名字的灵师。
罗侯戴着墨镜晒太阳,在他身后,庄晓梦抱着一只渔村捡来的小奶猫玩,王得宝在涂指甲油,匡清名在背公务员试题。
香桂在和东北片区的吴山泉边嗑瓜子边唠嗑:
“末日都要到了,小匡师怎么还在背题啊?”
“人总是要有理想,孩子愿意学你不能拦,让他背吧,指不定死后去阴曹地府里当个鬼差,也算公务员了。”
“也就是混沌冢了,但凡他在别的公司刷公务员试题,身在曹营心在汉,早被领导约谈。”
香桂深表赞同。
“这些人来势汹汹,关师就打算一直这样耗着?”
“不耗着咋滴?把鸣钟人交给这群犊子?要是她自己愿意,没人拦,可她现在都还昏迷着,就让他们拿她的命救世?从前做了那么多没人感谢,现在出事了倒是人人都想要她去死。”香桂吐了口瓜子皮,“不要脸的玩意儿,我呸。”